“不錯,遣使潛行到紫山去尋張燕!”帶著狗皮帽子的袁紹聲音愈發狠厲。“公孫文琪以為此舉可覆我根基,卻不料我袁紹只會越挫越勇!河北之爭,絕不是這么輕易了結的!”
眾人轟然稱諾。
其實,袁紹和陳宮是冤枉公孫珣了,于毒能攻破鄴城雖然跟后者不至于說無關,但也絕不是什么直接相關,最起碼公孫珣是絕對沒想到有這么一回事的!
實際上,公孫珣只是按照田豐的建議,在出兵前,嘗試招撫張燕、于毒等太行山的山賊,以確保自己道路通暢,或者確保不發生自己在前方作戰,后面被山賊掏了老窩這種蠢事而已。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太行山的山賊也已經到了某種極限了。
這批人,和董卓亂后興起的各地興起的盜賊不同,他們是黃巾亂后第一批被靈帝逼反的盜賊,算到如今已經做了足足五六年的山賊,內部已經發生了嚴重的分化……一邊是底層依舊苦苦求生,一邊卻是核心部眾變得匪性難改,而偏偏高層卻也厭倦了這種躲在山窩子里的生活,然后升起了某種政治野心,或者試圖招安,或者干脆割據州縣。
而這三方一面相互牽制,一面卻又互相離不開對方,搞得格外復雜,但毫無疑問,獲取更大生存空間卻是這些人的共識……之前張楊在上黨,就只掌握了半個郡,其余半個郡,三分是河東白波匪東侵,七分倒是太行山匪趁機進逼郡縣,就是這種復雜態勢的直接表現。
那么回到之前,公孫珣派出使者,以朝廷的名義去尋張燕、于毒等人,要求對方降服時,有意思的事情就發生了。
俗話說,一樣米養百樣人,盤踞在太行山北段的紫山賊張燕是個有野心的人,這個人大概是從華北兩強相爭的局勢中看到了自己的價值,所以表態曖昧、做地起價,甚至還可能存了誰弱幫誰,搞一個大新聞的惡劣想法,總之就是悶不做聲,既不說同意,也不是反對。
而盤踞在太行山南段的黑山賊于毒卻是另一個心思,這個人乃是個天生的賊頭子,所謂渾身上下充滿了無產流氓階級的反抗精神,之前與關羽在朝歌北面那片山區玩了多少年的貓捉老鼠游戲都不愿意投降,何況今日?所以他想都不想就拒絕了從牽招那里送來的招撫條件。
不過,其人卻是個有心的……一來關羽走后,之前卡他脖子的人就此消失,于毒本來就有些蠢蠢欲動;二來,秋季到來,秋收將至,也確實該下山搶一波糧食了……于是乎,等牽招的使者一走,他便用朝廷使者的名義號召了南太行山十余部盜匪,打著公孫珣的名號下山去劫掠了。
至于后來遇到大雨,又遇到污城守將對袁紹不滿,以至于讓公孫珣背了一個天大的黑鍋,那就是亂世中的巧合了。
當然了,后來發生的事情證明,北太行張燕也好、南太行于毒也好,都只是所謂聯盟盟主,甚至于毒連盟主都不算,他們根本沒法約束名下上的下屬。
或者說,太行山百萬山賊,根本就是一個怪胎,既是一體,又各自為政;能統一行動,又會隨時失控;說是貧苦百姓聚集求活的百萬生民,卻又內部階級分化,中上層墮落嚴重,乃是標準的匪徒作風……如果讓公孫珣真的去太行山里走一遭,那他一定會想起當年的黃巾軍,只不過這是一個更無組織性,內部更加千瘡百孔的東西,而且跟黃巾軍相比,他們甚至喪失了最寶貴的時代使命感。
這百萬之眾,不過是歷史折疊時造就的一個褶皺,看似異軍突起,其實注定毫無作為。
“出兵路線、方略已定下,而袁紹攻略太急,我本欲先行一步去河北,之所以沒有動身,就是在等文和。”長安城衛將軍府邸,公孫珣正在與麾下諸多將領、幕僚坐著什么交代。“今日文和已經回來了,那便無須猶豫……我先率義從出發,伯進(徐榮)、公明(徐晃)、文遠(張遼)等人可以待半月后秋糧入庫時再提全軍隨行……臨行前,有些交代與安排要說給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