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子羽以為如何?”郗慮追問不及。
“這不是在喝罵,這是在激勵士氣……這是其人扮演衛將軍,仿照未央宮之言語,提醒我等,在衛將軍眼中,我等俱為罪人,我等俱不能為衛將軍所用,不許我們再三心二意罷了。”是儀不假思索,直接回復。
“是啊!”郗慮一聲感嘆。“我和彭從事他們下午議論,都覺的是這個意思,而且事到如今,也確實如許子遠提醒的那般,立場已地,早就沒有余地可言了,如今只有奮力而為罷了。”
“只是……”是儀忽然又面露疑惑,搖頭不止。“為何是許子遠來做這種事情?其人雖然傲慢無禮,但是個真小人,只是求利罷了,并無貪權求責之意,而今日這事,固然是提醒了所有人不要三心二意,卻也平白得罪了上下所有人!再加上之前其人提醒撤軍之時,居然在邯鄲城下將臺之上,當眾嘲諷袁車騎輕重不分,外剛內怯,多謀少斷……這是何必呢?以他的智力,難道不知道,若是將來一旦解局,無論勝敗,就憑他將上上下下都惡了遍的情形來看,所有人都要拿他當箭靶嗎?”
“這就不知道了。”郗慮苦笑而言。“有人說他是因為自己追隨袁車騎最早,一開始就是天下公認的袁氏奔走之友、心腹之人,所以自矜過度……”
“可能,但不至于,張邈、鮑信俱是袁車騎舊友,劉寵、臧洪俱是袁車騎昔日心腹之人,而今如何?他許子遠沒有親眼所見這四人下場嗎?當人有些人,本就他親自料理的。便是曹孟德這個袁公發小,如今一朝為諸侯,不也是在三家之中相互搖擺嗎?”是儀明顯不以為然。
“那就只有一個說法了。”郗慮繼續笑道。“聽人說,許子遠此番在鉅鹿斂財數千萬,卻沒來得及運過漳水,俱被張益德在河畔截獲……所以利令智昏了。”
“在下倒是寧愿信這個!”是儀不由跟著笑了起來,卻又戛然而止。“亂世之中,都不容易啊,咱們在青州的時候便親眼看到州郡淪陷,自兩千石至貧民百姓皆朝不保夕,如今更是身在天下大局正中,又有資格來笑別人呢?!”
郗慮也是一時肅容,卻又無奈起身:“也罷,子羽稍歇,明日大戰,無一人能脫,你我為軍中參議,都要隨行的……務必保重!”
“鴻豫兄也保重。”是儀也立即扔下多余心思,起身行禮相送。
且不提下面人心如何暗動,大局卻如車輪一般滾滾難止。
翌日清晨,天色蒙蒙亮的時候,邯鄲城內外與梁期城內外便已經繁忙如織了,十萬大軍一朝齊發,絕不是簡單的事情……某種意義上而言,公孫珣之前忽悠那些人時所用的某個詭辯倒也合情合理,當局部地區內的兵力達到一定份上以后,管理、行動成本真的隨著人數上升變得更加龐大。
不過,好在袁本初已經不是第一次掌握如此之眾了,只是第一次讓十萬之眾一起行動而已,而公孫珣更是軍旅生涯豐富,之前五六萬之眾倒也經常調配,所以雙方居然都沒出什么大亂子。
但即便如此,等到雙方哨騎停止追逐,雙方大軍隨著鼓點在收割了莊稼,一望無際的華北平原上相隔兩百步之地列陣完成以后,卻還是已經到了中午時分。
頭頂陽光并不熾烈,甚至有些云淡風輕之意,但所有人都有些緊張……一眼無際的軍陣,漫天的旗幟,戰馬嘶鳴,二十萬人的生死,數千萬人的命運,都將用最殘酷卻又最無奈的方式來決定……老兵也都有些兩股戰戰之意,何況是新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