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是今日指揮全軍左翼的敗軍之將,你若是陳留人,便應該知道在下姓名才對,因為爾等彼時正在鄙人麾下……鄙人南陽許攸是也!”
“三州貪財第一之人,你家人在兗州侵占了許多財貨,軍中上下人盡皆知,今日又速敗,我如何不知道?”
“我長話短說好了……”許攸難得沉默片刻,方才繼續言道。“剛才我在蘆葦蕩中藏身,親眼見足下單拳斃馬,神勇過人……足下如此神勇,可否護送在下入梁期城一行?若至城中,必有厚報。”
“事到如今,我只想送鄉人歸家而已,不然早就退往城中了……要財帛還用?”
“我知道你不愿意……”許攸指著身后言道。“咱們公平交易,你護送我入城,我們人手足,便將你這些受傷鄉人一起帶回城中醫治!如何?”
“不僅如此,治好之后,你須許我等歸鄉。”典韋稍作思量,又與幾名鄉人商量了一下,復又提了一個條件。“你這人還有那個袁車騎打仗太過無能,再隨著你們,我鄉人再多,也禁不住死……”
許攸一時沉默,而其人身后,便是一度準備上前的郭圖也有些失語。
“答應他!”過了許久,倒是袁紹忽然開口。“軍中如此勇士,我竟然今日才知道……無識人之明至此,又有什么臉面讓人家再為我效力呢?”
典韋愕然看著對方頭上短發,驚疑不定,但隨著許攸頷首許諾,再加上身后傷兵哀嚎不斷,同一片蘆葦蕩中藏過身的兩撥敗兵到底是合二為一,然后匆匆往梁期城中而去了。
此時,夜色早已深沉,或許是之前‘狩獵’的北地騎士們紛紛歸去,或許是典韋到來后,眾人心底有了安穩之意,所以哪怕帶上許多傷員,卻反而能毫無顧忌,直線行軍的緣故……總之,后半夜的時候,袁紹卻是終于辛苦回到城中。
城中留守部眾,還有此戰僥幸逃脫的部將、幕僚,以辛評為首,紛紛哭泣相迎。
然而,平素極重儀表的袁紹,此時渾身血污、爛泥,端坐在大堂之上,面對著滿堂嚎啕,卻居然面色不改……而很快,這些人也小心翼翼停止了哀傷之意。
“有多少人逃回來了?”袁紹根本不理會侍從端上的肉糜和熱湯,只是正色相詢。
“四五萬是有的。”辛評止住哀容,趕緊作答。“而且聽說鞠義將軍引眾去了東面,想來如他這般被騎兵所止,不得已從兩翼逃散之人也是有一些的,或許兩三日內身后鄴城、側翼武始城也會收攏一些兵馬,我與諸將議論,恐怕最后能重新匯集個六七萬部眾……畢竟這一戰只有半日不到,又距離太近,對方全力殺傷、迫降,也不可能殺傷太多。當然,逃回的人中不少人都帶傷,便是不帶傷,也不可能立即能再戰,還需要整備幾日,只能說幸虧有城防、堅寨……”
“我知道。”袁紹依舊冷靜到讓人感到不適。“城池防務、城外大營防御都沒出事吧?”
“沒有!”
“城中糧秣、藥材、軍需呢?是否已經妥善安置敗兵、傷員?”
“明公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