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言罷,其人便不再理會這封書告,而是舉杯再飲,席中眾將紛紛失笑,也紛紛仿效痛飲。
不過,連飲三杯之后,曹孟德梗起脖子環顧左右,見到席中這些屬下個個言笑晏晏,并無一人面露憂色,卻又忽然心中黯然起來,干脆直接翻臉,假托醉言,中止了宴席。
曹操驟喜驟怒,眾人完全摸不清頭腦,也只能紛紛離去。
“將軍憂慮局勢,正該誠心詢問左右才對,如何能先虛言哄騙,卻又驟然失態呢?”就在曹孟德心情郁悶,驅除眾人后準備自斟自飲之時,耳畔卻又有人冷不丁的出言詢問,而且一語道破其人心事,便趕緊抬起頭來。
原來,賓客、屬下紛紛告辭之余,這堂上宴飲之所,除了夏侯惇、曹仁、曹洪等心腹宗族兄弟以外,竟然還有一個佩著黒綬銅印的年輕文士留在角落之中,其人器宇軒昂,姿態文雅卻不失英武之氣,剛剛正是他在說話。
曹孟德怔了一下,然后失笑而答:“足下誤會了,我只是適才飲酒之時忽然想起舊交橋公,心中黯然而已,以至于壞了大家興致,何談憂慮局勢……倒是足下何人,何時到我麾下的,我怎么沒有見過?”
下面那人也不在意,同樣是微微拱手,然后一邊從鍋中撈面一邊從容而答:“將軍弄錯了,在下并非是將軍麾下人物,乃是潁川許縣縣令,姓杜名襲字子緒,此番乃是因為接送破虜將軍(孫堅)家眷需要人手,而在下治所正在潁川、陳郡交界處,所以隨孫幼臺校尉到此,卻不想正見將軍猶疑局勢……”
曹操這才反應過來,對方乃是坐在堂中西面,正是之前孫靜的身后,卻又不由搖頭失笑:“不管如何,杜君為何非說我憂慮局勢?也罷……杜君是潁川本地人?”
“然也。”
“不知跟潁川定陵杜伯堅(杜根)是何關系?”曹操脫口而問,看似隨意。
杜襲聞言不由肅然,卻是一聲嘆氣放下手中熱騰騰的火鍋面:“祖父才德,襲不及萬一,故不敢稍有宣告,以防玷污家名……而將軍一語道破,倒讓在下有些慚愧了。”
曹操哈哈大笑,倒是放下了手中酒樽,然后將穿上木屐,直接上前到此人身前行禮,口稱足下,并連連賠禮:“操無知,本不想露怯,卻不料讓子緒見笑了!”
杜襲本就更覺得中原諸侯以曹操最為可觀,如今當面見到對方這般姿態,不由心中愈生好感,便趕緊起身避開對方大禮,然后上前從側方扶起了曹操,并躬還禮。
而曹操既然承認了自己心憂局勢,便也不再裝模作樣,干脆伸手拽著對方回到席上,并不顧身份、年齡,親自為此人斟酒……旁邊夏侯惇等人瞧見,非但沒有不滿,反倒各歸其位,并肅容擺出了一副側耳傾聽的希冀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