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有所得。”公孫珣微微挑眉,顧盼左右而笑。“我到濟南后接手袁紹所設賬目,發現舊青州六郡竟然還有三十余萬戶、一百七八十萬人口,雖然這其中剛剛有幾十萬人化身黃巾盜匪潛入山中去了,可剿撫并用的話,說不定能夠大略恢復……非只如此,再加上之前在聊城檢視的東郡戶口、舊冀州東五郡戶口,林林總總算下來,此番覆滅袁紹,即便是不算尚未清點出泰山、濟北兩郡,也足足多了四百萬人口!若是再算上原來所轄雍州、幽州、并州、司州各處,以及招降的太行山匪,不論平州與涼州,鄙人治下竟然已經足足有了兩百萬戶、千萬人口!鄭公,天下分裂,我獨得其半,你說這算不算有所得呢?這千萬人口可是能聚集數十萬大軍的,將來誰能擋我?”
鄭玄欲言又止,而周圍諸人卻是紛紛起身稱賀。
對此,公孫珣也是仰頭大笑,得意至極,更是抬起手來,便要滿飲一杯。
然而,就在眾人賀聲漸消,衛將軍舉杯欲飲之際,旁邊不遠不近之處,臨湖之地,有一人卻終于忍耐不住,然后昂然起身,凜然相對:
“衛將軍,天下大亂,交戰連年,青州雖然沒有遭遇大戰,卻也兩次受禍黃巾,衛將軍既然替天子討平此處,不該先存問風俗,救其涂炭嗎。怎么反而一來便先查看戶籍,計算個人威勢得失呢?這是青州百姓,乃至于冀州百姓所期許的嗎?”
眾人循聲望去,才發現說話的乃是一個眉目舒朗、須美目清,容貌威重之人,卻坐在降人席間前排位置……其中多有人認識,乃是鄭玄愛徒,清河崔琰。
“說話的可是崔季珪?”公孫珣盤腿坐在上手高臺之上,一手舉樽,頭也不抬便一口叫出對方姓名。
“正是清河崔琰。”崔季珪昂然而答。
“我等你許久了!”公孫珣陡然變色,直接將手中酒樽擲于地上,看都不看就厲聲而斥。“此言專為你設,若你今日能忍耐的住,便看在尊師之面許你自處又何妨?但你既然秉性不改,依舊枉顧助紂為虐之實,邀名買直,那今日便是馬公復生、盧師親至,一起為你求饒,我也繞不得你!”
座中一時寂靜如野,便是鄭玄也懵在當場,而身側兩個童子更是有些被嚇住的意思。
“不關你們小子的事情。”公孫珣回過頭來,好言寬慰。“阿定帶盧毓先行回城……你父我稍晚便歸。”
公孫定反應過來,和盧毓一起俯首行禮,然后便在鄭玄等人沉默的注視下轉身離去……然后自有義從隨行護佑。
待到兩個介于少年與童子身份的小子轉身離去,席中諸人方才漸漸將注意力集中到了場中此事最核心三人身上——正是衛將軍公孫珣、關東古文儒宗鄭玄,與鄭玄高足兼衛將軍戰俘清河崔琰。
平心而論,莫說是普通將佐、官吏,便是衛將軍府的幾位核心幕屬此時也有些發懵……公孫珣已經來到濟南數日,呂范早就做過匯報、溝通,后者還以為即便是戰俘一事出岔子也只會出在許攸、郭圖二人身上,卻萬萬沒想到是崔琰。
實際上,面對如此情形,同為戰俘的許攸和郭圖也頗為意外。
“在下實在不知道衛將軍為何對在下有如此成見,竟至于專門設伏……”崔琰緩了許久方才重新開口,卻是姿態昂揚,聲音洪亮。“崔某所言,俱出自公心,絕無邀名買直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