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今年才十六歲。”
“十六歲亦可當國!”
“少帝被鴆殺,皇室近支一脈只有至尊一人,若至尊沿途有礙,則皇脈斷絕!”
“正為如此,才要此時速行,而此時若走,誰敢動至尊?!”楊彪猛地向前一步厲聲喝問。“公孫珣相隔千里,跋扈如公孫瓚都不敢擅動大臣,誰又敢動至尊?!便是公孫珣當面,自承漢臣的他難道又敢弒君嗎?!靈帝有罪,至尊何罪?他拿什么來弒君,就不怕人心俱喪?!”
劉虞當即語塞。
弒君!
這二字是對于傳統儒家士人而言絕對難以忍受的道德污點……君父、君父,事情可笑的地方就在這里,明明親眼見過劉協的人都知道這是個才十六歲的小孩子,可全天下卻也都知道他是全天下的君父!
沒錯,這個立在玉陛上,明明稚嫩到極致,明明被劉虞訓斥后還會流淚的少年,卻是法理上劉虞的君父,也是公孫珣的君父,是曹操、劉備、劉表、劉焉、孫策、呂布、士燮、張魯那些人的君父,也是楊彪的君父,更是今日殿中所有人的君父,是天下萬民的君父……統帥天下二一之地的公孫珣又如何?真殺了這個少年,那他這個衛將軍在天下人眼里就是弒君的禽獸!
可能漢室威德確實已經到了宛如風中殘燭的地步,但真的做了,事情的性質是不會改變的,弒君就是弒君!春秋那種禮儀俱喪的時代,趙盾萬般無奈,被動反撲之下借其弟之手殺了謚號為靈的晉靈公,結果呢?都還少不了一筆趙盾弒其君,且被儒家認可了上千年。
何況是今日天下獨一無二的共君呢?何況你公孫氏世代為漢臣呢?何況有罪的是靈帝,而當今至尊無罪呢?
一旦弒君,對于一個政治人物而言到底有多可怕?
君父、君父,其人自幼失怙,不好拿弒父來比較,可若是試想衛將軍忽然為了控制安利號而公然弒殺了自己寡母,請問天下人心又如何會從他?清白之人如何會心服?
到時候這種人即便能得天下,手下也必然皆是無恥之輩,又怎么可能長久?
“你們這是在拿至尊的性命做盾!”就在劉虞語塞之際,一旁趙謙終于也看不下去了。“我也覺得如今衛將軍不在,無人敢做主行不忍言之事,可正因為如此,若萬一有愚人行愚事,衛將軍相隔千里也攔不住啊?而到時候,他擔上弒君之名,你們這些以至尊為盾的人,昭昭史冊難道就會忘掉記上一筆嗎?”
楊彪也為之黯然:“可若不能趁此良機行此策,枯守長安又如何?到了中原,到底是有兩位宗室諸侯可以倚仗,若能立足南陽,背靠劉表,策動曹劉,三家平衡之下興復舊都、關中,則大事或許可成。而留在長安,不過是讓至尊以囚禁之身坐等漢室覆滅而已。”
“這就是你們打算嗎?”趙謙嗤之以鼻。
“我們也知道前途渺茫,但此舉到底有一二振作炎漢的可能吧?”侍中楊琦正色而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