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張兄!”負責押送民夫的郝普部千石司馬操著一副標準到不能再標準的泰山口音,認真做答。“是這樣的,軍令是郯城周都督所發,直接用水軍從沂水送到了我們繒國的,繒國那邊兄臺應該也知道,并沒什么戰事,而郯城那邊卻已經是四五萬敵軍匯集城下了,我們郝都尉不敢怠慢,即刻征發全縣民夫,星夜兼程,三日便到此處,生怕耽擱!你看,俱是精壯……”
負責檢視文書的軍司馬連連頷首,根本就沒認真聽:“郝都尉印信無誤,前線在大戰,民夫確實越多越好,辛苦足下……”
“我們還帶了不少軍械!”郝普部的司馬趕緊如表功一般再度插嘴。“我們都尉聽說郯城那里戰事吃緊,專門從繒國武庫中取了數千長矛、環首刀,還有幾百把戰錘,還有一些皮甲、鐵甲……可惜沒有金鼓。”
這曹豹所屬的張司馬再度敷衍頷首:“看出來了,郝都尉確實是盡心盡力了,此戰若勝,周都督將來必然有會有賞賜。”
而言至此處,其人大概是嫌棄對方嘮叨,卻是直接將文書交還給對方,干脆放行:“過了浮橋,轉過隘口,不要留在山下,那是軍營,去城南營盤安置……此人好大的個子,好長的胡子,如何不從軍?”
郝普部司馬先是一時放松,卻又緊張訕笑:“這是我們繒國本地同鄉,原本已經要被我說服從軍了,結果今年秋收不足,他家中尚有三四個孩子,反而不敢從軍了,只是念在他個子大,便讓他做了個民夫頭子。”
這張姓司馬也是一時嘆氣:“你們泰山那里秋收也不好嗎?算了,速速過去吧!”
“確實不好。”郝普部司馬聞言也是如釋重負,卻又忍不住在順著某人的眼神再去詢問。“敢問兄臺,城中如今是誰做主,我待會在城南安置完民夫后,入城找誰交納軍械,再找誰聽命?”
曹豹部屬終于正色看了對方一言,卻沒有多少敷衍的意思了,反而低聲交代了兩句:“下邳是徐州州治,東線樞紐,情形復雜……城中能做主的人頗多,譬如陳刺史、陳從事、曹從事、陳校尉、糜府君,都在城中,而城外也有我們曹將軍處置,你入城后,要是不想多事便去找陳刺史,若是講規矩便去找陳校尉,但若是想求個便利,不妨去找曹從事!”
“陳刺史、陳校尉父子我都知道,曹從事是曹將軍族叔我也知道,還有糜府君、糜都尉那就更不必說了,咱們徐州人誰不曉得……可又一位陳從事是什么跟腳?”這繒國來的軍官愈發好奇。
曹豹部屬剛剛升起的一點好意頓時煙消云散,卻是懶得理會這個土包子了:“當然是陳長文從事!從淮南來的,負責監察徐州的那個!”
這看押民夫的郝普部司馬恍然大悟,幾乎脫口而出:“是牌上那條冬日臥蛇!一城之內,竟然有四張牌?!”
曹豹部屬只當沒聽見,直接負手上山去了。
而對方既去,這名郝普部司馬回頭和身邊高大的民夫屯長對視一眼,便不再猶豫,驅動數千白衣民夫,載著軍械,大搖大擺,以一種極為輕易的方式越過了上游臧霸軍視為天塹的沂水,然后又堂而皇之越過了下邳城城外防守要沖葛嶧山山口,最后從容在城南大營落腳。
稍作片刻,那郝普部司馬,也就是關羽麾下一名泰山本地將領,喚做孔秀的伶俐軍官,復又帶了一曲‘郝普部’兵馬,四屯‘民夫’,壓著十幾車軍械、甲胄還有什么糧食之類的東西,舉著郝普的文書,往城中尋什么負責民夫調配的‘陳元龍校尉’繳納物資去了。
城門守衛親眼看到是上好軍械、盔甲、軍糧無誤,又有正經文書,再加上下邳三重城墻,外墻并不限制小股部隊,也都無話可說,便徑直放行。
而眼見著孔秀入城成功,關云長卻也不急,而是依舊白衣草鞋,就在營中生火燒水,吃飯泡腳,和周圍營地中的民夫第一日到達時并無二樣。
但等到天色徹底黑下來,關云長營中數千休息完畢又飽食一頓的民夫卻就在營中穿上甲胄,換上韌性極佳的皮履,拿起長矛短刀,然后忽然在南面大營中放火!
城南大火突起,下邳太守,直接負責下邳城防的糜芳一開始還以為是民夫不慎走了水,居然直接下令打開南門讓士卒出南門救火……可憐孔秀在城內等到天黑,剛剛披掛完畢,還準備血戰一場,奪取城門以報關羽知遇之恩呢,卻幾乎兵不血刃,直接稀里糊涂占據了下邳城南面城門樓,也就是那座著名的白門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