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法正和孟達將如何為楊德祖接風洗塵,另一邊,郭奉孝倒是準備充足,也不知道是不是日常府中便備著酒菜。故此,不過一刻鐘,郭徐二人居然便已經在后院桃花樹下鋪席擺酒,相互敘舊了。
而二人是何等交情?
既然落入酒席,便攀談不止……從離別時關云長如何整治徐州大戶的舊事開始,一直說到大司馬、大都督呂子衡如何衣錦還鄉進入汝南細陽故里,擺下‘百鴨宴’,再說到漢帝進入江夏后傳出的匪夷所思之事,又議論到最近太史慈一躍成為了平州牧是好是壞,乃至于鄴下名相王叔治與蔡氏結親、燕公次女與鄴下大學一學子定下親事的傳聞,倒真是無話不談了。
不過,這些舊聞多是議論爛了的事情,說來說去,卻還是免不了回到眼前伐蜀一事。
而此時,已經成為正經兩千石大員的郭奉孝方才趁勢解釋了一番剛才廳中某些事情的緣由:
“元直不曉得,法孝直之所以想走陰平,偷渡摩天嶺,固然是想仿效當日冠軍將軍偷渡氐道、翻越武山之故計,卻不是在投冠軍將軍所好。乃是說,欲取陰平必然要從武都出兵先下廣漢屬國,而既然要從武都出兵,則必然要牽扯到正在武都屯田的五官中郎將……他這是功利心太足,是想對五官中郎將邀功賣好!”
徐庶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楊德祖忽然說法孝直忠懇事上,后者便如此尷尬,我當時還真以為楊德祖是在諷刺法正迎奉冠軍將軍呢!也怪不得冠軍將軍竟然半點反應都無……誰想竟然是在迎奉五官中郎將!不過,便是五官中郎將,楊德祖也有些口不擇言了吧?”
“不錯。”郭嘉一聲嗤笑,卻不以為意。“不過元直不必擔憂你這位虎口救下的故人,他們二人其實是老對手了,在義從中便是出了名的對頭,甚至因為相互嘲諷出身在太后與燕公身前打過架的,一爭起來便什么都不顧,上下都習慣了……”
徐庶心中微動,欲言又止。
“楊德祖其父既死,乃是燕公親自奪情,又調遣至此。”郭奉孝自然知道對方心中所想,所以不等對方開口,便主動釋疑。“既有示不疑之態,又有借楊氏高門糾正之前一孝三年六載的虛偽風氣之意……這件事情事關新朝禮法風俗之根本,燕公的態度在此,法正便是再快意,也不敢從此處嘲諷的。”
徐元直微微頷首,卻也沒有多問……因為正如對方所言,所謂數百年以孝治天下,守孝這個問題從前漢到現在,一直屬于一個極度敏感的問題,除非是頂級大儒,否則都不好開口的。而且,之前十幾年間世道崩壞,守孝之事多因不合時宜而荒廢,偏偏如今正處于以新代舊,革鼎建制之際,卻又更加敏感了。
“如此說來我也知道楊德祖為何要如此了,他怕是來的晚,沒別的計策可錄,卻又因為法正、孟達的緣故,不愿示弱,這才硬著頭皮說什么正面攻打白水關。”一念至此,徐庶低下頭來,舉樽一飲而盡,便繼續詢問。“否則以他的聰明何至于此?可那個孟子敬(孟達和魯肅同字)之策呢,有什么說法?”
“孟子敬的計策也是有私心雜念的。”郭嘉一邊給對方倒酒一邊坦誠以對。“漢中一直是張府君所領,到去年官渡戰勝后方才由我所領,也算是新得之地……而漢中大郡,張府君在此也有未能及之事,譬如漢中以東上庸一帶,有一家申姓豪強,天下亂時趁機舉兵,聚眾數千戶,兵馬數千人,割據上庸、西平之間,名義上屬于張府君麾下,實際上就是個獨立軍頭……”
“我懂了!”徐庶當即恍然。“這些人新入治下,只求立功以存身,而只有走東路攻擊巴郡,道路狹窄、翻身越嶺,才有他們本地豪強的用武之地,孟達這是被受了申氏兄弟的收買!”
“你懂個什么?”郭嘉放下酒壺后,聞言反而嗤笑。“你這叫半懂不懂!”
徐庶一時不解:“非是此意嗎?”
“大略如此。”郭嘉一杯酒下肚后方才緩緩答道。“但有一件事不是你想的那般……那便是孟達其實并沒有被收買,否則田州牧就在漢中城中,以那位的性子,只要有人告上去,管他什么白馬班黑馬班,早就下大獄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