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我,梅花。”
輕柔的女聲穿過門縫,鉆進了李阿婆的耳,她不禁一愣。唐梅花沉靜幾息,要問她恨嗎她不恨,原自己也沒想壓唐梅花守寡,只望她心里掛著繡丫,就是以后再嫁也常來瞅瞅孩子。
繡丫是個女娃,不是兒子,不用娶媳婦,嫁妝她會備。可唐梅花叫她心寒啊沒放下斬骨刀,把門打開。
門外婦人,與滿繡似了七分,臉圓但不大,眼睛靈亮有神,嘴小小的紅潤似春日里的櫻果。就是身量不高,比李阿婆矮了有半頭。脖上戴著金鑲玉項圈,穿錦緞,富貴顯然。
“娘”唐梅花有些怯,置在腰間的兩手緊扣著,袖口下金鐲半隱半現。
李阿婆看了眼三步外的馬車,冷聲道“日子過好了,就別回來了。滿繡大了,不是九年前那般好蒙混。”
“娘,是我錯了,我對不住您對不住繡丫。”
西屋里,辛珊思是聽清了來人,看滿繡還貼耳在窗邊,心情有些復雜“好像是你娘回來了。”
身子頓時繃緊,滿繡回首“你說什么”不等回應她便轉身欲往外。
“不要忘了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些話。”辛珊思聽到馬嗤鼻聲了。
滿繡垂在身側的手握得緊緊的,眼里含著淚“不跟她計較嗎”可她做不到。
“唐梅花能在丈夫尸骨未寒時拋棄幼女卷錢跑了,便足矣說明她只愛自己,這趟來肯定不僅僅是因為思念你。”辛珊思小聲提點“她過得應該不錯。你罵她、攆她滾,是能快活還是能叫她傷懷”
滿繡把話聽進去了,扯起唇,僵硬地笑著“我想我娘想得緊,這就去看看。”姍娘說的對,她奶買豬殺了再趕集去賣,累死累活才掙幾個錢就是為了奶,她也不能逞一時之快。
辛珊思輕吐“家里能叫她算計的,也就只有你、你的婚事。自己小心點。”
“好。”滿繡平復好心緒,任淚流,跑了出去。
辛珊思聽到一聲滿懷眷戀的“娘”,不禁彎唇。李阿婆終還是放人進屋了。不過唐梅花并未打算留夜,跟滿繡抱著哭了一會,敘了半個時辰話就要離開。
滿繡不舍,但沒出口挽留,送人走了后,一轉身對上她奶的冷眼,展顏笑開,抬起雙手搖了搖腕上的金鐲,臉上哪還有一點留戀
李阿婆瞬間明白事兒了,這丫頭
祖孫進院子,將門閂插好。滿繡高興道“還是姍娘說得在理,罵她跟她置氣,傷不著她一點。”得意地摸著金鐲子,“這個最實在了。”
原是姍娘子教的,她就說這傻丫頭怎么突然開竅了李阿婆嘆氣“你娘造化也大,再嫁還能攀上個老財,添了兒子。不怪她不愿守窮。”
貪看著鐲子,滿繡冷哼一聲“該說得虧老財原配還留下個兒子,不然您以為她會想得起來我姍娘剛跟我都掰扯清楚了,咱家上下能叫她算計的東西不多。”
理是這個理,但繡丫畢竟是唐氏身上掉下的肉。李阿婆不信唐氏真的黑了心。
次日一早,唐梅花的馬車又來了,這次帶了不少布匹。辛珊思避在西屋,看著滿繡挽著她奶出門。直到天黑,祖孫才回來,只兩人神色不一。李阿婆鎖著眉,滿繡則抱著個漆木盒子歡歡喜喜跑進西屋。
“快姍娘快來,我給你買了兩對金丁香。”
辛珊思望向跟在后的李阿婆。
李阿婆心里猶疑,坐到小方桌邊,給自己倒了碗水“唐氏跟我說她男人妹妹家景殷實,有七間鋪子,長子今年十九,忠厚老實。她想把繡丫嫁過去。”
“我不嫁。”滿繡取了金丁香出來,給姍娘比了比“好看。我買了一樣的。”
“你不嫁還買這么些東西”李阿婆也是今天才發現她孫女使起銀子來大手大腳,眼都不帶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