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一共給老嫗立了三處墓,洛河下游紫櫻丘冢,南郊小陰山墳場墓。這兩處,棺里都有人骨,骨是從死人崗撿的。復制了老嫗身上衣,套在人骨上。莊子桂樹下還埋著個骨灰壇。
辛良友有問過老嫗的埋身地。娘回的是,老人家臨終前有交代,將尸骨火化埋于院中桂樹下。
在辛良友停妻再娶后,娘就不信辛家了。那時求上辛家,亦不過是沒的選擇。
而老嫗真正的埋身處,在西風口死人崗的山陰腹地。這是她十三歲那年,娘告知的,并讓她發誓不得將有關老嫗的所有事宣于口。
記憶浮現,辛珊思鼻酸。娘在去偷辛家內功心法前,真的交代了很多很多。愛女至深,令她無法辜負,即便她不是“她”。當年,幫著處理老嫗尸骨的奶娘及其丈夫,也早在娘求上辛家前就“卷”銀子跑了。
辛家私里沒少派人找尋。奶娘一家不是傻子,當然清楚落辛家手里就是個死。幸在,辛家也沒什么大本事,有些地方壓根不敢沾,譬如蒙都那片。
離開了洛河城的莊子,娘就再沒回去過,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她。一守,便是八年。
她在心里再次向原身承諾,一定一定找回娘的遺骨送回昌河鎮外家安葬。殺母之仇,她也一定會報。
“客官,您的菜來了。”得了一個銅子賞的店小二,很殷勤,將托盤放在桌角“紅燒鯉魚、酸湯白菜,豬頭肉給您切好了,這碗羊湯是咱客棧送的。饅頭剛出籠,小心燙,您慢用。”
“謝謝。”辛珊思拿了筷子,先喝了口湯。
“不知這回弄月庵跟密宗怎么了”吃客還在議論。
“能怎么了密宗后頭站的是胡子。俺估摸著,和之前那些一樣,打碎牙往肚里咽。”
“這事若是落少林武當頭上”
“敢發作不成至多也就是日后遇上密宗了,暗里下手。密宗現在不是寒靈姝當家,他們不講理。”
“那也要密宗敢去犯少林武當啊。”
“五年前有幾個在峨眉山下點火。峨眉也只是將他們打殘了,送回魔惠林,都沒敢要他們命。”
“你們且瞧著,就密宗這無法無天的樣,等他們底子足了,肯定會打上釋峰山,在少林大雄寶殿拉屎撒尿。不信,咱賭一把。”
密宗名聲這么臭書里只提了威嚴,沒提別的。辛珊思撕了小塊饅頭往嘴里放。還有達泰,他踏入中原,為的是尋他敬重的長姐。在談思瑜發現寒靈姝的遺骨后,達泰坐在遺骨邊誦經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便扶靈回了西佛隆寺。
這樣的人,不是該寡欲,慈悲為懷嗎
不由輕嗤一笑,她感慨,真相有時最是毀三觀。聽著聊話,不知不覺將飯菜吃了干凈。忍著膩味,把僅剩的兩塊豬頭肉塞下肚。趕緊站起,太撐了。挺著肚子,走去柜臺。
站在柜臺后的掌柜,見她來,臉上立馬掛上笑“您吃好了”
辛珊思付了飯錢,垂目看向記賬“我能借筆墨一用嗎”
掌柜意外,這還是個識字的,真看不出來,沒猶豫“行,您現在要”
辛珊思有些難為情,笑著點點頭“是。”
“寫信”
“是。”
“您先回房,我一會讓伙計給您送去。要送信的話,您若信得過,寫明地方,我托人給您送。近的,順道只二十文。遠的,可能貴些。”
“這不是瞌睡送個枕頭嗎您我有啥信不過的。”
“您也是爽利人。”掌柜出柜臺送了兩步。
晚上洗漱后,辛珊思翻著書,好容易才將江平的事書于紙上。李阿婆不識字,但天天擺肉攤,肯定認識幾個識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