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防備,尤小被推得連退三步才止住腳,還想往上湊,只腳才抬起就聽身后傳來嗙的一聲。
糙漢朱掌柜,將他那把刀口磨得雪亮的斷刀拍在柜臺上,冷眼看著獨腳頓在那里的尤小。格老子的,老子想和和氣氣做生意,奈何總遇上這種沒皮沒臉想白吃白住的賴子。
長在右頰黑痣上的兩根毛抖了抖,尤小喪起臉,轉身往柜臺“做生意的,不要動氣嘛,動氣傷財。”到柜臺還死攥著銀角子,沖杵著不動的尤大發脾氣,“你出去轉轉,看看有哪個像你這樣當長兄的”
“要不你來做兄長”左頰長了黑痣的尤大,雙手抱臂。他們兄弟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會落魄至此全因幾年前遇上一位黑心爛肺的大夫,移目往正喝茶的黎上望去。
收著銀角子的朱掌柜,扯起皮子笑呵呵地把斷刀放回柜臺下,取了房牌給尤小“今天廚房做了驢肉火燒,你們兄弟有口福了。”
尤小接過房牌,像每回來住店一樣,問道“老朱,你真沒打算回去”
笑意一收,朱掌柜回“沒。”押鏢走江湖是能叫他亢奮,但誰叫他是獨子獨子守祖產,這就是命。他若經營不好東籬客棧,怕是連最疼他的祖姑奶奶都得踢了棺材板來找他。
“好吧。”尤小嘆了聲氣,誰能想到飛云鏢局曾經的二當家朱貴和真的會收心不過,有件事他還是要告知一聲“日前坦州孟家找上飛云鏢局,欲送一塊玄鐵石往汕南陳家鑄劍。我聽說宮允已經接了活。”
朱掌柜眉頭一緊,看向尤小。
“別看我。”尤小身子往后仰了仰“我只是在賭坊下了二十兩銀,賭飛云鏢局這回兇多。”飛云鏢局雖名震江湖幾十年,但之前出事的十禪鏢局、隆齊鏢局、通云鏢局哪個不是揚名已久
“我也賭了二十兩銀。”尤大回頭加了句。
宮允朱掌柜說不出什么,干鏢局的,總不能因著一些未發生的兇險,就縮著腦袋當龜孫子。但眼面前這兩,他怎么就越看越不喜“你們竟還敢去賭坊”轉頭望向在等飯菜的那位,“黎大夫,您瞅瞅他們是不是又該治治了”
“你閉嘴。”尤小瞄了眼黎上,喝道“不帶你這樣挑撥離間的。”
治啥治他跟尤大全身上下抖抖霍霍,一共也沒三十兩銀。四年前兩人為治腦殼疼的病,不僅傾家蕩產還欠下親朋好友六百七十九兩銀。這債半年前才清了。
“朱貴和,你是人嗎”尤大往尤小身后去了去“我們好心好意告訴你點飛云鏢局的事,你就這樣答謝的”他到現在都懷疑,四年前莫名生的腦殼疼病,是黎上作的鬼。
也是他和尤小眼瞎,街上瞅著個出手闊綽的小公子,就想聯合賭坊的薛瘸子擺殺豬盤。最后殺豬盤是擺上了,只端上桌的豬卻不是小公子,而是
“尤大,你站我鋪子門口哭啥”朱掌柜喝道“晦氣玩意,趕緊給老子把馬尿憋回去。”
黎上兩手托著腮,廚房說有雞湯,只還要再燉個兩三刻。抿唇,回味著剛剛那個親吻。越相處,他越是沉迷。溫馨的家,生動的珊思,平淡但又熱鬧的生活,還有他的胖丫頭
這些都是他過去渴望但又不敢去奢求的,現在全有了。
尤小挪到黎上桌前細觀“咝你這神情不對啊”
黎上斂下眼睫,不想看他。
坐在柜臺后的朱掌柜,也很好奇黎大夫與之前跟在他身邊抱著嬰孩的女子是什么關系。
“你身上為什么有股奶味”尤小都打聽過了,被黎上訛過的主,有個共通的點,都是先對他不懷好意并且實施了奸計。他現在可是把黎上當朋友,沒壞心。
黎上垂眼看茶水里的茶葉沫子,沒有一點要理他的意思。
“那奶味還不像是牛奶、羊奶、馬奶,”尤小又湊近稍稍,姓黎的這張臉長得可真好他要是有此容顏,還坑蒙拐騙做啥,直接往床上一躺,要什么沒有
“你這雙眼是不想要了嗎”黎上抬眸,嚇得尤小忙縮回脖子。離老遠的尤大都被驚著了,大步走過去拉老二往樓上“咱不打聽,是火紙肯定包不住。咱只要活著安心等著就行。”
朱掌柜也收回了目光,趴柜臺上打起哈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