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你為何從宛寧回來后便裝病不出”徐鶴雪問道。
“我,我的確見過倪舉子的試卷,因為文章實在寫得好,字也極好,我便有了個印象,我謄抄完后,便將試卷交給了其他人沒再管過,只是后來一位同僚要將所有糊名過的試卷上交時鬧了肚子,請我去代交的”金向師滿頭滿背都是汗,根本不敢抬頭,“我這人就是記性有些太好,去交試卷的路上我隨意翻了翻,又瞧見了那篇文章,只是那字跡,卻不是我謄抄的那份了”
金向師心中疑竇頗多,卻一直隱而未發,后來去了翰林圖畫院供職,他便將此事拋諸腦后,趕到宛寧去畫輿圖了。
只是畫完輿圖回來,金向師便聽說了光寧府在清源山泥菩薩廟中發現一尸體,正是冬試舉子倪青嵐,又聽貢院的舊友說,夤夜司的人近來去過貢院,金向師心中憂懼,便趁著正元帝得了輿圖正高興的時候,提了告假的事。
他將自己關在府中這些天,正是怕夤夜司的盤問,也怕自己就此牽連進什么不好的事里。
這事,他本打算爛在肚子里。
滴答,滴答。
金向師覺得有冰涼的,濕潤的水珠從他的頭頂滴落,順著他的額頭,再到他的鼻骨,直至滴在地面,他方才看清那是殷紅的血珠。
而血珠轉瞬化為瑩塵,在他眼前浮動消散。
金向師腦中緊繃的弦斷了,他一下栽倒在地上,竟嚇得暈死過去了。
月白風清,長巷寂寂。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不要用你的術法,你只要站在那兒,他就很害怕了。”倪素牽著一個人的衣袖,走得很慢。
徐鶴雪起初不說話,只亦步亦趨地跟著她走,但片刻,他想起在金家時,她裝作女鬼拖長了聲音,他忽然道“他應該比較怕你。”
倪素有些不太自在,“你太守禮了,一點也不會嚇人,我那樣,也是想讓他快點說實話。”
明明他才是鬼魅。
“你兄長的試卷應該是被調換了。”
徐鶴雪說。
談及兄長,倪素垂下眼睛,輕輕點頭,“嗯,可是此事他不敢隱瞞鬼魂,卻并不一定會告知夤夜司。”
“你不是留了字條”
冷淡月輝照在徐鶴雪蒼白的側臉,“金向師若怕惡鬼纏身,他一定會主動向夤夜司交代此事。”
他話音才落,發覺不對,立即攥住倪素的手腕往回一拽。
倪素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胸膛。
春花淹沒積雪之下,那是一種凜冽淡香。
她滿身的溫暖更襯徐鶴雪像是永遠凋敝的嚴冬,他明明排斥她的溫度,明明抗拒此時此刻與她之間如此相近的距離。
可徐鶴雪輕眨眼睫,像一個被人隨意堆砌的雪人般動也不動,他并不敢輕易放開她的手,只得抬起被她發髻輕蹭的下頜,喚她“倪素”
“嗯。”
倪素鬢邊冷汗細密,晃了晃腦袋,解釋“沒事,就是方才翻窗進去的時候不小心碰到傷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