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蔣先明立即想起當夜在他家中,隔著窗紗與他說話的那個人,便是此人,將杜琮的賬本交給了他。
“閣下何出此言”蔣先明一手撐在雨地里,艱難地站起身,“我何時欺騙于你”
“你說你元宵當夜是跟著滿裕錢莊的掌柜胡栗進的瓦子。”
“不錯。”
蔣先明點點頭。
“進去之后呢”
“瓦子里人太多,跟丟了。”蔣先明一身官袍濕透了,水珠順著帽檐往下滑過他的鼻梁。
“你是何時進的瓦子”徐鶴雪問道。
“戌時。”
雨幕之間,蔣先明盯著面前這個神秘的年輕人,“是因公子你救了我,我才會與你說這些,再多的,便不是你該過問的事了。”
“嗯,這也夠了。”徐鶴雪提劍而起,抵在蔣先明的衣襟處,“你戌時去,亥時走,這段時間中,你在瓦子里做什么找胡栗既是找人,為何蔣御史連樓上都沒去那時我也在瓦子里,卻不知你何時上過樓。”
此話一出,蔣先明的臉色微變,他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你到底是誰想做什么”
事實上,徐鶴雪在瓦子里從頭至尾都沒見過蔣先明,是倪素帶苗太尉躲去換衣時,她親眼見的蔣先明,并助他和苗太尉離開瓦子。
這一詐,果然詐出了點蔣先明的反應來。
雨水滴落劍身,發出清脆的聲響,帷帽之下,徐鶴雪沒有什么血色的唇微扯“別緊張,我若想殺你,便不會將杜琮的賬冊給你,我只是想知道,今夜我救你,應不應該。”
“杜琮的事,我還在查,你既將賬冊交給了我,便是信我可以清查此事,”蔣先明頓了一下,他看著此人濕透的帷帽,卻猜不到底下到底遮掩了怎樣一張臉,“你如此在意此事,我想,一定是與杜琮或者是他上面的人有什么仇怨。”
徐鶴雪淡聲,“蔣御史,我想聽的是,胡栗身上的暗賬,到底在不在你這里”
“什么暗賬”
蔣先明還算鎮定。
徐鶴雪不言,卻將劍刃上殘留的血跡一點,一點的在蔣先明朱砂紅的官袍上擦拭干凈,血的顏色在他的衣衫上,竟看不出分毫臟污,“同樣是這身官服,有人干凈,有人骯臟,蔣御史覺得自己是哪一種”
“我再問你一遍,胡栗的暗賬,究竟在不在你手里”
“閣下身份不明,憑何以為我該信你”
蔣先明垂眼看劍。
“蔣御史,請您信他。”
漆黑的巷口,一道清晰的女聲落來。
蔣先明與徐鶴雪幾乎同時回頭,只見提著琉璃燈盞,頭戴帷帽的女子一步步從陰影里走出,在昏黃的燈影底下,她撐著一柄傘,雨如碎珠,散落傘檐。
“你”
徐鶴雪朝她搖頭,他希望她轉身,希望她重新走回那片漆黑的陰影里,不要過來,不要靠近。
可是她走的每一步都很利落,幾乎很快便來到他的身邊,扶住他的手臂,做他這一身支離病骨的依靠。
“你又是誰”
蔣先明審視著這同樣遮蔽了面容的女子。
“蔣御史何必執著于我們的名姓,您是云京人人皆知的青天,當年與胡人開戰時,您置生死與度外,主動請纓遠赴邊關任雍州知州的事誰人不曉”
倪素朝他低首,“我們有冤,此冤的癥結在杜琮,也在杜琮之上的人,我們信您,故而才將杜琮的賬冊交給您,若非因為清查白玉馬踏飛燕一事,您今夜也不會遭逢此劫,而杜琮一事牽涉多少,非您一人之力便可查個徹底,蔣御史既與我們目的一致,又為何不能與我們同坐一條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