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女使望著婦人。
婦人瞧了倪素片刻,朝她二人輕輕點頭。
有屏風遮擋,女使們掀開她的衣裙,卷起她的綢褲,用擰干的熱帕子扶上她的膝蓋。
“我聽外頭人說,姑娘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女子,你兄長的事,實在令人惋惜。”
婦人眉頭舒展了些,忽然開口。
“我實在擔不得了不起這字,為人血親,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倪素在旁撥弄爐中炭火,重新添茶。
“近來天陰雨多,夫人膝蓋若常常不適,便多用用這法子,多少也能減輕一些疼痛。”
“多少錢”
婦人輕拍一名女使的肩,那女使立即要取身上的荷包,倪素忙搖頭,笑道“只是一些艾葉水,為您熱敷的也不是我,如何能收您的錢”
婦人沒說話,手中捏著一圈佛珠,她瞧著倪素,只等女使為她熱敷完畢,便起身告辭。
自始至終,她也沒說明過來意。
“夫人,您覺得她如何”出了醫館,一名女使將婦人扶上馬車,小心翼翼地詢問。
婦人撥著佛珠,在車中坐得端正,她細細地想著那小娘子方才的行止作為,“瞧著是個極好的模樣,也是個知禮知節的,一看便是在家中受過好教養,她家里若不出這樣的事,只怕她也不必出來拋頭露面地討生計,一個姑娘家,也是極不容易。”
馬車從醫館門口離開,倪素收拾了桌面上的東西,對面藥材鋪里的小女兒阿芳才十二歲,這幾日常來倪素這里玩兒,她一手撐在桌角,嘟囔著,“艾葉你不也是在我家買的那不要錢么何況她怪怪的,也不知是做什么來了。”
方才那婦人來時,她便在門外玩兒。
“本也不值幾個錢。”倪素給了她一顆糖,又說,“你瞧見她身上穿的料子了么那樣好的穿著,必不是尋常人家。”
倪素自然也有自己的心思,即便如今那婦人用不著她診病,但她以禮相待總是沒錯的。
阿芳不言,她母親說,為婦人診病的女子是沒有什么好名聲的,但偏偏她面前這個姐姐很奇怪,她專為女子診病,卻不能說她的名聲壞,大家一邊敬佩她為兄伸冤的勇氣,一邊又對她行醫之事諱莫如深。
“倪姐姐,你是不是也在等雨停”阿芳坐在椅子上,一手撐著下巴換了話頭。
倪素瞧了一眼外面細密的雨霧,想起連日來都不見月,只能用柳葉水沐浴的那個人,她點了點頭。
“我就說嘛,你一定是在偷偷做紙鳶”
阿芳笑起來。
紙鳶
倪素一頭霧水,“什么紙鳶”
“你昨兒這里擺幾根竹子,我可都瞧見了”阿芳哼了一聲,指著墻角,“你的紙鳶做得怎么樣了快拿出來給我瞧瞧嘛”
“我沒做,拿給你看什么”倪素失笑,摸了摸她的腦袋。
阿芳沒一會兒便被她母親叫回去吃飯,倪素回到后廊,嗅到飯菜的香氣,她抬頭往廚房那邊一望,穿著淡青圓領袍的年輕男人發髻梳得很整齊,戴了一根白玉簪,他坐在檐廊里,手中握著柔韌的竹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