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王不答,卻抬起眼睛看向四周,半晌,才道“昔真,我年幼時便稀里糊涂地被封為嘉王,那時我便住在這里,宮人皆知官家不喜我,明里暗里不知苛待我多少,后來有了安王,我有時竟連一頓飽飯也吃不上,若不是子”
那個名字才說出口,嘉王的眼眶就濕潤,他再說不出后面的字,“再之后,他出了事,老師與孟相公又出事,我被囚禁于此年整,這里于我,實在算不得是什么好地方,昔真,我甚至害怕這里,回來這么多天,我不敢睡覺,不敢做夢,可腦子里還是那些年在宮中的如履薄冰”
“殿下的事,我都知道,我也明白,官家無子,此次忽然留您長住,必是有了一番考量,非如此,您也不會冒險拒寫青詞。”
李昔真與嘉王青梅竹馬,他的性情,他經歷過的事,她都知道。
嘉王對正元帝,恐懼甚重,敬愛不夠。
他心底的結,是籠罩著他一生的陰影,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卻又要活在陰影之下,他絕不甘愿。
他此舉便是故意觸怒正元帝,好讓其像從前一樣,以一種絕對的厭惡,將他這個不成器的養子徹底放逐。
“昔真,你知道我是回來見老師的。”
嘉王發髻凌亂,幾綹淺發落在鬢前,他伸手扶住妻子的雙肩,“老師既不見我,這云京,你我也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我們回去,回到彤州去,我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求,我只要你身體康健,我們活過這一生,就好了”
李昔真沉默,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她見過他兒時的模樣,伴他走過他的少年,“殿下,您真的,不想嗎”
她忽然問。
不想什么
嘉王長了一層青胡茬的下巴繃緊了些,他啞聲“不想,昔真,我只想與你回去。”
倪素又買了一籃子的香燭回來,才進醫館的正堂,卻聽身后有人聲“夫人,好像便是這兒。”
她回頭,見著兩名女使扶著一位衣著素雅的婦人,那婦人在她轉回身來的一刻便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請問夫人可是來看診的”
倪素將籃子放到一旁,走近些詢問。
“我家中有醫工,不勞姑娘。”婦人開口,語氣很溫和。
倪素一頓,隨即頷首,“既如此,不知夫人來此,所為何事”
“你可是姓倪,倪素”
婦人一邊打量她,一邊問道。
“是。”
倪素點點頭,見她左膝似乎屈了一下,便問,“您的膝蓋可是不舒服不如進來坐一下吧”
婦人僅僅只是思慮了一瞬,便點點頭,由女使扶著進了門。
堂中收拾得很干凈整潔,即便是她這般講究的人,竟也從此女的屋舍中挑不出一絲的不好。
桌上有熱茶小點,婦人只坐了一會兒便見那小娘子從后頭出來,手中端了熱水,還沒走近便有艾葉的香氣。
“您膝蓋疼,若不嫌棄,便用這艾葉水敷一敷吧。”倪素將水盆放到凳面上,因著兩旁有女使,她也沒自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