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獻與裴知遠等人皆看著吳貴妃走了進去,隨即殿門緩緩合上,賀童雙手撐在地上站起身,抓起衣擺便朝白玉階底下跑。
日光明朗,已近午時。
徐鶴雪身如淡霧,已無法在人前顯出身形,他無數次想要走入那座皇城里,但身為鬼魅,在這陽世當中,他總有無法踏足之地。
他幾乎要失去意識,卻仍固執地守在皇城外的這片濃蔭之間,他想起倪素,他忽然很想要聽她的話。
他想再見老師一面。
哪怕,只是一眼。
他蜷縮在樹干枝影里,在滿耳熱鬧嘈雜聲中,意識有一會兒混沌不清,甚至他的眼睛在日光底下都有一會兒看不清。
“老師老師”
有個人踉蹌地跑出宮門,哽咽大喊。
徐鶴雪勉強睜起眼,底下那個人穿著朱砂紅的官服,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后頭則有人喊,“賀學士”
賀童。
徐鶴雪立時想起這個名字。
那是他的師兄。
后頭的幾個官員則招手喚來自己家中的馬車,有個官員一邊擦汗,一邊道,“官家這是真要處斬張相公”
“大不敬與結黨兩項都是死罪”
他們并未注意,一旁的樹蔭底下有風拂過,枝葉顫顫。
倪素找了徐鶴雪很久,她提著燈從天不亮一直在街上尋他的蹤跡,她時不時地總要看自己的衣袖,那團只有她能看見的霧氣,至今也沒有回到她的身邊。
“倪小娘子”
忽然有人叫住她。
倪素回頭,認出那年輕人正是之前幫她送過書的書肆伙計,他很快從書肆里出來,到她的面前,“您上回要的書,小的都已經幫您找齊了”
“什么書”
倪素一時沒想起來。
“您不是要與孟相公有關的所有書籍么怎么您給忘了”伙計笑著說。
經他提醒,倪素才想起來是有這么回事。
她注意到徐子凌似乎很了解孟相公,猜得到他的打算,也清楚他的脾性,連孟相公用鹽多少,他都知道。
孟云獻也許便是他的老師。
倪素曾這樣猜測。
所以她才找了這個送書的小哥,想買下所有與孟相公有關的書籍送給他。
若不能面對面的相見,那便在紙上見一見。
“這便是所有了嗎”
進了書肆,倪素將燒干凈蠟燭的琉璃燈放在桌上,看著伙計抱了十幾卷書出來。
“倒也不是”
伙計撓了撓頭,壓低些聲音,“還有一卷,是孟相公的雜記,原也有的,只是后來被官府給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