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因為,孟相公在那上頭夸贊了一個人。”
見倪素面露迷茫,伙計便神神秘秘的又添一句,“就是十六年前投敵叛國的那個將軍。”
倪素心中一動,她總覺得自己觸及到了什么,“小哥,就沒有抄本嗎”
伙計臉色一變,但見倪素神情認真,他猶豫了一下,“也,也不是沒有,但”
“我可以多付錢。”
倪素從袖中取出幾張交子。
私底下賣幾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何況孟相公如今是當朝宰輔,如今不知多少讀書人與眼前這女子一般,搶著集齊孟公所有的書卷。
伙計也不是第一回大著膽子做這樣的事,見了錢,他便偷偷摸摸地將一本書塞給倪素,“小娘子可千萬小心收藏”
“我知道的。”
倪素接來那本雜記抄本,在書架的那片陰影里接連翻了數頁,終于找到那小哥所說的那一篇。
倪素并非沒有聽過十六年前投敵叛國的將軍的名字,可孟云獻卻在此篇稱他作“子凌”。
徐鶴雪,字子凌。
而使孟云獻這卷雜記成為的,是他在此篇中夸贊當年十四歲進士及第的徐鶴雪“琭琭如玉,珞珞如石”。
倪素指節松懈,書卷幾乎要脫手。
“官家要斬張相公”
門外忽然有個年輕人氣喘吁吁地跑來。
“什么”
在書肆中看書的數名年輕人幾乎是立時丟下手里的書卷,跑到他面前去,“你莫不是吃醉了酒”
“張相公那么好的人,如何官家便要斬他竟不議罪,便要立即斬首”
“快咱們快去”
他們全都跑了出去。
倪素將那卷雜記塞回伙計手中,急匆匆道“先請你代為保管,之后再一塊兒送到我家中來”
伙計還沒來得及應聲,便見她提裙跑了出去。
他回頭看著桌上的琉璃燈,“誒倪小娘子,你的燈”
菜市口的刑臺之上,張敬被人褪去外面那件紫色官服,跪在斷頭臺前。
“張相公”
聞風趕來的許多讀書人推開擋在前面的人,在刑臺之下,被軍士攔著不能再靠近,他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喚他。
張敬冷靜地看著刑臺之下越聚越多的人,數張陌生的臉孔在喚他,他向來嚴肅的面容上浮出一抹笑意。
清風吹拂,他花白的胡須隨之顫動。
“你們這些后生,哭什么”
他提高聲音,“人終有一死,我張敬活到今日,已是活夠了,但你們不一樣,你們還年輕,血還是熱的,因為是熱的,你們更該珍重自身,謹記你們讀書是為了什么,謹記先賢交給你們的道理,若入仕,為君也要為民,若育人,則自己首要立身要正,大齊,終究還是要靠你們這些年輕人。”
“張相公,官家為何殺你,為何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