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住在桑丘附近的百姓,用極其怪異地目光盯著倪素瞧,七嘴八舌地說著話。
“它不臟。”
倪素抬起頭,將斷槍抱在懷中,盯住他們,“這柄槍只沾過胡人的血,沒有沾過你們任何至親的血。”
“你一個外來的人,你知道什么”有人聽出她的口音不像是雍州的。
“我比你們知道”
倪素用衣袖蹭了一把臉,咬牙,“今日我就是要帶走它,誰若攔我,我和誰拼命”
“倪姑娘”
青穹見她一步步走近他們,便想去攔,卻被父親緊緊地抱著。
倪素牽馬往前,而人群后退。
他們手中握著東西,卻不知該不該像對待那對范家父子似的,用棍棒招呼眼前這個女子。
她往前一步,他們后退一步。
倪素眼瞼浸淚,琉璃燈在馬兒身上晃動,幾乎與天邊燒紅的流霞織成一色,她將隨身的匕首取出,人群里有人罵她“瘋子”。
被大人牽著的小孩兒朝她扔出石子,隨即便有人來奪她手中的斷槍。
墓碑底下沒有徐鶴雪的尸骨,他們當這柄斷槍是他,要他風吹日曬,要他永遠殘損。
青穹與范江見她被人群包裹,便立即上前來幫她,倪素被推倒在地,她雙掌擦破,卻仍死死地抓住斷槍。
陡然天暗,
流霞盡失,風聲拂來,細碎的雪粒落在倪素的臉頰。
人們只覺濃霧重重,他們面上的憤怒逐漸被驚恐取代,他們看不見漂浮的瑩塵尖銳,只感覺有什么刺破了他們的手。
鉆心的疼迫使與倪素爭搶斷槍的人雙手松懈,他們慌張地后退,棍子落了一地,誰也不敢再打范江與青穹父子。
幾乎是連滾帶爬,他們跑得飛快。
崖上凜風不止,青穹與范江相扶著坐起身,卻見濃霧散去,一道霜白的身影不知何時已背對著他們立在那個女子的面前。
他俯身,握住她的手。
積雪包裹的觸感令倪素一震,細雪如鹽,只在這片天地里紛飛,他的臉蒼白無暇,一雙清冷的眼似乎有些看不清她。
琉璃燈在馬背上,那道光離他有些距離,他的眼睛只能看見她模糊的輪廓。
他啟唇欲喚,卻聽她在哭。
他一怔,隨即伸手試探往前,扣住她的雙肩將她抱著坐起來,卻不防她的腦袋一下抵到他的懷里。
徐鶴雪脊背一僵,垂下眼簾。
她的眼淚浸濕他的衣襟,他能感覺得到,他抬手想要觸碰她的臉頰,卻又在半空停滯,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輕地碰了一下她的鬢發。
“他們傷到你了”
他看不清,無法判斷她到底有沒有受傷。
“不是,不是”
倪素哽咽難止,她還抱著斷槍,一只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袍,失聲痛哭。
他已經死了。
可是倪素知道,
這個陽世給他的刑罰,卻依舊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