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只有兩種人,畏我者,想殺我者。
他說這句話時,也像她現在這般絕望心死么。
時琉好奇地想著,就低著頭,學他輕聲笑了起來。
她學得不好。
惹時鼎天額上青筋繃起,隨他甩手,一道隔絕聲音和神識探查的結界轟然落下,將兩人與時家耆老相隔。
“時琉我不管你對時家有多少仇怨這件事事關蒼生、事關凡界幽冥無數人的生死你今日不說,我時鼎天就算親手弒殺至親、也絕不會對你有一絲縱容顧忌”
“縱容,顧忌,至親”
女孩輕聲念著,因為缺水和失血讓她眼前昏黑,聲音也澀啞,可她還是強撐著仰起頭“這些東西,您什么時候,對我有過一絲呢”
“”
暴怒起伏下,時鼎天面色慢慢沉冷如鐵“是,我時家自然沒有為虎作倀的至親那個魔頭不會救你,也救不了你即便如此,你也要護他到底寧可神魂俱碎”
“”
時琉闔上眼,幾息后,她輕輕哼起碎輕的歌來。
那是首童謠。
它流傳在凡界最北的疆域,幼時照顧她的第一位使婆奶奶,總是在她哭著找父親母親的夜里,一邊輕輕拍著她背脊,一邊低聲哼唱給她聽。
她曾那么渴望的,父親母親。
時琉低低唱著。
斷斷續續。
碎不成音。
“好,好來人”
時鼎天一揮手,碎了那隔音結界,震顫著手將鞭子甩在快步上來的時家子弟懷里。
“打打到她說為止”
那是時琉生命里最漫長的一夜。
生復死,死復生。
當疼痛和折磨重復太多遍,人的意識也會麻木,就好像神魂已經飄離軀體,只是停在上空,漠然注視著下面被綁縛在刑架上、疼得死去活來還要死死咬著嘴唇不肯吭聲的少女。
不知多久過去。
幽冥夜里的血空終于降臨。
石室中那些嘈雜瑣碎,難以辨認的聲音都已遠去,時琉耳中的嗡鳴也漸漸消止。
神魂虛弱將碎的少女仰頭,望見了石室對著的石窗。
比鬼獄的窗稍大些,一輪清幽血色的月,疏遠而靜默地掛在夜穹中。
這大約是她在這人間的最后一夜。
她沒有死在孤寂清冷的鬼獄,沒有死在罪不可恕的禍世魔頭手里。
她死在錦簇人間,死于至親。
早知,早知。
早知這人間。
不來也罷。
月光透過鬼獄碗口大的窗,殷殷地紅。
最盡頭的小牢房里,石榻上,此刻正躺著個安然入睡的少女。
她呼吸很輕,面容恬靜,嘴角還微微翹著。
像在一場好夢。
可石壁照影里,少女神魂栗栗,幾乎支撐不住仿佛下一息就要徹底碎裂,化作光塵消匿幽冥。
“主人,她要死了。”
狡彘化作只貓狗的大小,趴在石榻旁,遠遠看著站在月色下的白衣少年。
他冷漠清寒,遺世獨立。
他不看榻上少女一眼。
狡彘大得可憐可愛的眼睛里閃過貪饜,它躁動難耐地刨了刨爪,又舔了舔舌頭。
“可以吃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