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陣是假借天地造化之力,而酆業自創的一葉界,卻是自生造化。
兩者對天地氣機的掌控程度自然不在同個境界上。
但畢竟一追一躲,一尋一藏。即便有一葉界在,再利用鬼獄的禁制之力,酆業也只能確保讓時鼎天無法第一時間鎖定具體方位。
以時鼎天修為境界,察覺他們在豐州絕不難。
屆時,時鼎天想搜到具體位置,甚至用不了兩三日。
引火燒身。
就為了區區螻蟻,大不值當。
酆業垂眸,漆目里像凝上層薄薄的寒霜。
只是視線瞥見女孩從兜帽下完全露出的雪白面頰,掃過那條長長的疤,他卻又想起那日在血穹下的天井口,她眼眸溫柔地盈著月光。
“對我來說,沒什么東西比自由地活著這件事更重要的了”
然而笑顏一晃。
她踮腳,蒼白著臉將玉佩貼上他眉心,又毅然轉身。
單薄身影攔在他身前,迎著那柄足以撕碎了她的翠玉劍。
他分明地感應到了。
那柄冰涼如玉如骨的劍,狠狠刺破她胸口,然后被她灼熱的血縈裹起來的溫度。
“”
酆業眼底霜意搖晃。
一兩息后,他眼簾垂掃,右手指骨豎抵,在左腕前劃過,裂開血口卻未流血,而是一點霧化飄金的血色逸出。
他漠然望著,食中二指拈過薄淡金芒,在身前結下紋路繁復的符陣。
酆業闔目。
下一息,小牢房里的石榻上,驀地一空。
只剩那柄翠玉長笛孤零零地躺在榻旁。
尾巴上綴著的那片綠色葉子,在昏黑的室內微微閃爍著瑩動的光。
時琉都分辨不清,自己的神魂是何時歸位的。
石室里的那段煎熬漫長又麻木,直欲將她意識也撕碎,她幾次跌入黑暗,又被加于神魂上的疼痛強行拉回,反反復復,早已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
只在隱約里,時琉好像聽見個熟悉又陌生的低冷音線。
“一百三十七鞭好個時家,時鼎天”
許是那人森寒地低沉下去的聲調,或是那種叫人不寒而栗的迫人的窒息感,讓時琉在夢里都沒忍住顫了下。
一個恍惚,時琉猛地睜開眼。
“封”
本能出口前,被時琉狠狠咬住。
她沒忘記自己昏迷前還被吊在陰暗石室的刑架上,時家人執著神魂鞭,厲聲逼問她封鄴的身份和下落。
她絕不能說出來。
然而稀薄的日光灼過眼前,眩暈感過后,時琉望見的卻是鬼獄里她那間狹小的牢房。
時琉一怔,她下意識低頭,看見自己蒼白纖細的手掌,從寬大襤褸的麻衣袖口里探出來。
她,回來了
怎么可能呢她明明身處那個石室,被縛于刑架,日夜受神魂鞭體之痛,沒人救得了她。
除非
時琉忽聽見小牢房外,牢廊上傳來聲音。
而后門被推開。
時琉連忙望去,卻只見到了一張蒼老枯槁的臉,且酒意熏熏的
鬼獄里的老獄卒。
唯獨一點不同,從前總提著煙斗或者酒壺的枯瘦手里,今天是捏著個湯碗的。
隨他進門,時琉已經嗅到了空氣中淡淡蔓延開的藥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