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里,林間的肅殺氣,仿佛都因為時琉的話而更重了幾分。
霧氣在山澗間冰冷地涌動著。
時琉卻像無察,她低回頭去“但若我真能將羅酆石尋回,請你說話算話它便算贖我一身。此后天高水長,你我再無干系。”
魔的漆眸里寒色如星礫微熠。
許久,他偏過臉去“好。”
“在那之前,你仍是我的主人,”時琉輕聲,“你的一切命令,我全部服從。”
“三月后有一場道門大比。”
時琉眼皮輕抬。
她不知酆業如何得知,默然片刻“是。今日有十幾位仙門與世家長老到訪玄門,晏秋白師兄代掌門迎候,似乎便為了此事。”
“道門大比前,你不必再來找我,”酆業冷淡道,“這屆的道門魁首,你必須拿到。”
時琉眼神微怔。
今天下午在藏書閣里,她翻閱過凡界仙門間的一些常例記事,其中便有道門大比所有仙門弟子,凡化境之下,以對決勝負的方式,數百修者匯比,最終定下前十名的勝者,獲得仙門賜禮。
而其中每屆勝者之最,名為道門頭魁。
在玄門亦有個規矩每屆道門頭魁,若是玄門弟子,即可入網羅無數奇珍異寶的玄門寶庫,任取至寶一件。
稍作思索,時琉便明白了“羅酆石在玄門寶庫中”
“一種可能,需你進去探查。玄門寶庫的護庫陣法是仙界所賜,若非他們自己打開,便是我也只能強行破壞。羅酆石若不在其中,這般行事會打草驚蛇。”
時琉沉默幾息,垂眸“道門大比,是要地境和天境的修者一起比試。”
“我自然知道。”
酆業冷冷回身,眼神睥睨下來,似笑似嘲,“怎么,剛剛不是說在那之前我的一切命令你都會服從么,第一條便做不到了”
“明白。我會為主人取得道門頭魁。”
時琉低垂下頭頸。
“”
魔臨睨著她,漆眸微寒。
月近中天,少女的臉色在霧下越來越白。
今夜是月圓之夜,血咒發作的時間。酆業自然記得,他只是想看她能忍到什么時候,再開口求他讓她取出血瓶。
可時琉始終不曾說話。
“我給你的瓶子呢。”酆業冷聲問。
時琉低頭,望了一眼腕上的手鏈。
翠綠葉子在小石榴旁熠熠生輝。
“喝。”
魔一甩袍袖,轉身離開。
冷漠至極的聲音留在溪旁回蕩“你若死了,誰替我找羅酆石”
“”
林間。那道身影消失后,生挺著的時琉再撐不住,她靠到身后的樹上,滑坐下來,面色蒼白,額角也疼得見汗。
翠綠葉子被她輕輕一點,黑瓶落入她掌心。
望著血瓶,時琉一直沒什么表情的臉上終于泛復雜的神色。
而此時。
高她幾十丈的山崖瀑布后,酆業隔著水簾,漠然垂望著崖下的少女。
她仰頭靠在樹上,細白的頸輕輕吞咽著,琉璃似的澄凈眼珠在細長睫羽間淺露一隙,眼神難過又勾人,偏她唇舌間糾纏著的正是他體內流淌的氣息。
那般親近,那般纏綿,那般密不可分。
只這一點便叫他心神動搖。
劫境玉中的死劫之說,當真如他所想,還尚未開始么。
酆業眸色漆寒,他想著,也不再去看崖下的少女,而是回過身,望向身后昏昧又蜿蜒的、直通地底的甬道。
玄門水牢。
若他未察覺錯,魘魔便被關在這水牢的最下面。
如白練長垂的瀑布被不知哪來的風吹亂了一息。
風停后,水簾后再無旁人。
而水牢最下的地底,封天石砌起的那座半圓形牢獄前,跪坐在蒲團上看守牢獄的是個犯了錯的年輕弟子,正神情緊張地盯著牢欄內,藏在昏暗角落里的那道人影。
他來水牢前就聽戒律堂的長老們和師兄們說起過,這里面關著的是上萬年前就為禍三界的女魔頭,殺人如麻,作惡無數,凡界中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甚至人族強者,成為她手底下死不瞑目的倀鬼。
若非最近幾千年,她不知為何自閉幽冥魘魔谷中不出,世間不知道還要再添多少家破人亡的慘案。
如此魔頭,實在應當公示三界,當眾懲處,也不知道門內長老們將她關在這里是何用意
年輕弟子想著,忽覺一陣困意襲來。
跟著他眼前一黑,便直直朝蒲團旁的地面上倒下去,砸出砰的一聲。
“”
牢獄內,角落里蜷著的魘魔眼皮忽不安地跳了跳。
她睜開眼望向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