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和賞南相處并不久,這孩子如此重感情,是讓陸及感到有些意外的。
陸家的人血液里就是涼薄的,哪怕是陸及自身,他也很難說他對一個人好是出于喜愛這個人,大多數時候,他只是在執行自己的義務,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我要你活著。”賞南甕聲甕氣地說道。
賞南以為這樣,陸及總會心軟那么一點點點點點吧。
過了許久,頭頂傳來輕飄飄地一聲“好吧,那我讓人給你準備一個生日宴,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孩子。”
賞南沒點頭,但也沒說不要,只在陸及說完以后,猛地站起來沖了出去,門都沒帶上。
房間門對面的窗戶敞開著,風將門合攏,陸及想到賞南剛剛離開時通紅的眼睛,緩緩闔上眼皮,靠在了座椅里,輕喃了句“沒規矩。”
過了沒多久,香夫人端著一杯咖啡進來,她將咖啡放在陸及對面的桌子上,往門口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好奇道“您和小南吵架了”
陸及睜開眼睛,笑了聲,“我多大,他多大,我怎么會和他吵架”
雖然臉色仍然蒼白,但陸及卻沒有再咳嗽,任冬風刮進來時有多凜冽。
“那剛剛在樓道里撞見,他匆匆打了聲招呼,我看他眼睛都是紅的”
“小孩子脾氣,鬧一會兒自己就好了。”陸及說。
聽見陸及這樣說,香夫人沒再繼續問下去。
她走過去將門輕輕關上,轉身的時候說道“陸蕭下個月會來老宅檢查大家的功課。”陸蕭是陸及的父親。
陸及看著桌子上那一摞書,淡淡地“嗯”了聲,過了幾秒鐘,又說“陸蕭這一脈,骨血里就是粗笨愚蠢的,上不得臺面,還偏要坐在家主的位置上,陸家也算是走到頭了。”
香夫人沒有名字,她最開始跟著陸及的時候才七歲,陸及十七歲。那時候陸及還叫陸紳。美澤市在六百多年前也不叫美澤市,但也是這個國家很重要的一個經濟樞紐。
陸家在那時候就已經靠絲綢與繡技聲名遠揚。
那晚下了大雨,她被后娘蒙著眼睛丟在路邊,馬車從耳邊經過,她沒多想,直接沖了上去,車夫下來解開她手上的繩子和蒙著眼睛的黑布,馬車里的人沒出來,但看這車隊,她就知道,這一定是有錢人家的。
她將頭都要磕破,辮子也散了,只求能給她一口飯吃,一件衣服穿。
撐著油紙傘走下馬車的少爺長發在腦后利落地扎起,眉眼溫潤如玉。那樣大的雨,陸紳穿著一身白袍,他在她面前蹲下來,遞了手帕,笑著說道“正好我身邊缺個丫頭,不過你太小了,先去學堂讀書吧,不識字的丫頭我可不要。”
她上了幾年學堂,有了自己的名字,叫陸香,后來跟著陸紳做事,看著陸家在當地的聲名越發顯赫,也看著媒婆為了搶到陸紳的親事恨不得把陸紳給吃了。
大火燒起來的那日,她和陸紳一起被關在了屋子里,陸紳問她“后悔嗎”
陸香搖頭,“不后悔。”
“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