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自暗處而來,所經之處它是唯一帶有色彩的事物賞南眼中只有它了。
看見它緩緩扇動的柔軟雙翅,看著逐步拉近的距離,它置于黑色胸腹部分兩邊自然環抱的三足閑散地垂著,但纖長的口器卻直至賞南所在的方向。
賞南的瞳孔緩慢地放大,他壓下呼吸,移動不了半分,他不覺得自己是被這只美麗到詭異的蝴蝶震撼住而無法挪動,這只蝴蝶自有無法說清的力量使他只能靜待死亡。
翅膀的藍在黯淡的天光底下像一塊發著藍光的綢布,它改變了方向,墜落停駐在了賞南的手背上面。
賞南低下頭,發現蝴蝶停在了自己的傷處,它的三足使它可以穩穩當當地保持平衡,它看著細軟的口器卻輕而易舉地插入到自己那片已經紅腫得發亮的傷口內部。
那瞬間,賞南甚至聽見了響亮而又清晰地一聲“啵”。
被膿液撐得鼓起來的皮膚迅速被口器吸得癟了下去,蝴蝶離開得姿態饜足優雅,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賞南盯著自己那塊已經不再紅腫的手背,久久回不過神。
衛杰和翟青明都下山一會兒了才發現賞南沒跟上來,又掉頭回來,看見賞南掌著自行車,一只腳踩在踏板上,另外一只卻站在地面,發著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魂魄都被這山野給吸走了。
“喂你想什么呢”衛杰蹬得氣喘吁吁,“我們還以為你迷路了。”
看見衛杰老實憨厚的臉上全是關切,賞南回過神,他搖搖頭說“沒,看見一只顏色特別漂亮的蝴蝶。”
“蝴蝶啊,”衛杰四處看看,“哪兒呢”
“飛走了。”賞南隨便指了一個方向。
翟青明捏住剎車,“蕓城的蝴蝶確實多,但這個時候你看見的多半是蛾子吧,蝴蝶一般都在白天出沒。”
翟青漁是蛾子嗎14說是蝴蝶。
14是蝴蝶。
“不過也有可能是蝴蝶,”翟青明見賞南臉上出現茫然的神色,以為對方是失望,忙道,“現在還沒完全天黑,蝴蝶應該正在回家的路上,正好被你趕上了。”
“快走吧,張媽媽讓我們回去吃晚飯,我哥也在。”
想起翟青漁那張蒼白瑰麗的臉,賞南坐上車座,“走吧。”
車輪碾過路面颯颯聲,遠處曠野之間林立的十幾棟別墅燈火通明,每一棟房子里都像居住有一只老妖怪。
三道車影前后拐過彎道,風將他們額前的發、左右的衣擺吹得揚起來,像永不停歇的風帆,也像正在飛行的巨大的白蝴蝶翅膀。
“我們回來了”翟青明對著屋子里大喊了一聲,帶著身后的賞南和衛杰把自行車停在車棚里之后才跑進屋換鞋。
他們的推搡打鬧嬉笑在看見坐在客廳里的青年的時候,盡數收斂,三個人都縮著脖子。
“哥。”
賞南和衛杰也跟著叫了一聲“哥。”
三個人齊刷刷蹲下來換了鞋,把鞋子規規矩矩地擺進鞋柜,又去洗了手。
翟青漁掃了一眼三只小鵪鶉,淡淡地收回了視線。
“咔嚓。”他用剪刀剪掉了手中花枝過長的那一截,剃掉了枝干上堅硬的刺,不緊不慢地將花放進了白瓷花瓶中。
賞南最先從洗手間出來,翟青明和衛杰鬧著要上廁所,上大號,只得他先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