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院隸屬于禮部,每年春闈都是在這邊舉行。
今次春闈尚未開始,便已開了考試院。
清晨一早,考試院外邊匯聚了大批的學子。
自字報張貼后,孔瑞所做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
但凡是讀書人,都對這等事情憤恨不已。
對方還是向來都被稱之為剛正不阿,當代名儒的孔瑞,便令得這番情緒格外的高漲。
是以還沒到行刑的時間,這邊就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
孔瑞被押解過來時,聽到的都是周遭學子的唾罵之聲。
孔瑞臉色難看至極,低垂著頭,難以面對這般場面。
等到溫月聲親臨刑場,下令讓劊子手監斬時,孔瑞才略略抬了頭,想最后再看這世間一眼。
只這一抬頭,他所看見的,非是任何的景象。
而是人群之中,一個清瘦俊朗的青年。
對方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衣袍,衣袍雖舊,卻格外整潔。
黑眸深邃,眼神明亮。
因容貌氣質出彩,在人群中格外矚目。
他那雙眼眸,就這么直直地落在孔瑞的身上。
一直看到孔瑞人頭落地,周圍的人或是驚懼出聲,或是撇開了頭,唯有他不動如山。
隔著人群,齊放抬眸,落在了不遠處一身玄色衣袍,面容冷淡的溫月聲身上。
他靜了許久,忽而高抬起手,朝著溫月聲的方向長長一揖,朗聲道
“學生齊放,謝過郡主。”
周圍的學子微怔,聽得他的名號,瞬間反應了過來。
“齊放,就是那個因文章寫得好,被勛貴之家招攬過去,關押在府中,讓他為其代筆文章的舉子”
“正是,此番就是他告發的孔瑞。”
沒有人知道齊放這些時日經歷了什么。
他從那個勛貴家僥幸逃脫,寫出的那封信,幾經波折才到了嚴偉手里。
可嚴偉收到信件,才剛開始查案,他就被孔瑞手底下的人抓住。
孔瑞以他家中親眷性命逼迫他,甚至對他用了重刑,他都始終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齊放出身微寒,只是個一無所有的書生。
他有想過這次所為,甚至可能得不到任何回應,他也會為此事付出性命。
但他賭對了,且他運氣好,幾經猶豫選中的嚴偉嚴大人,同是寒門出身,確實是一位清正廉明的好官。
更為重要的是,嚴偉的運氣也好,那日恰恰好碰見了溫月聲。
在這莫大的京城與朝堂里,他是一張誰人來了都可以將他撕得粉碎的薄紙,連帶著嚴偉,亦是看似堅固,實則卻是在以卵擊石。
但眼前之人不是。
在此之前,齊放只是從幾個同窗的嘴里,聽到過思寧郡主四字。
而今日,她便坐在了盛放的烈陽之下。
以其冷淡之勢,卻為他們擋下了身后早已燎原的火。
齊放長揖不起,在他身側的諸多學子,怔愣回神之后,也與之一并。
他們站在了這座高大的考試院之前,久未起身。
卻在片刻之后,聞到了一股冷淡的檀香味道,與之一起的,還有那人淡然的嗓音。
溫月聲道“冬日風冷,都起吧。”
齊放再起身時,只看見了她那一方素凈的衣袍。
他立于冷風之中,一顆心卻灼熱滾燙。
良久之后,他才轉身抬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