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夜寒。
謝欽宴完賓客,又去書房處置了幾項重要公務,在老管家的催促下回了故吟堂。
紅艷艷的光芒從窗欞暈出來,整座故吟堂在林木映襯下錯落有致,美得如同仙宮。
謝欽有一瞬的怔忡。
他竟然娶妻了。
舌尖在右頜抵了抵,不情不愿踏上了廊廡。
掀開珠簾,珠簾相撞發出細微的響動,一身姿綽約的女子穿著喜慶的婚服依靠在床架旁打瞌睡,聽到響聲她雙肩輕顫,睜開朦朧的睡眼,四目相對,她一個激靈頓時醒了,局促地站起身,“夫夫君。”
謝欽對上那雙布滿水光又昏懵的眼,心底的躁意總算消散些,連帶含著些許愧色。面前的少女是無辜的,她等了謝家八年,他不應該將不滿發泄在她身上,謝欽壓下情緒,開始面對已娶妻的事實。
“抱歉,讓你久等。”
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目光在沈瑤明艷的面容掠過,沒做半分停留。
沈瑤在謝欽思量的瞬間門,已徹底清醒過來,面前的男子,身姿筆挺,清冷矜貴,相貌俊朗得出人意料,隔壁家的劉一哥已經夠好看了,在謝欽跟前卻完全不夠看,只是比起那無與倫比的相貌,沈瑤更攝于他的氣場,紅燭流照,亦褪不去他眼底的冷冽,他就像是天生的光源,只要一出現,天地明月皆成了陪襯。
看得出來他應該穿了一身官服,只是革帶上的花紋過于繁復,她辨認不出,沈瑤也不敢多瞧,見謝欽抿唇不語,立即找話,
“您口渴嗎我給您倒杯茶”
問完發現謝欽眼神幽幽看著她并不接話。
什么意思
沈瑤第一次與他打交道,壓根摸不準他的性子,幸在她聰慧,曉得有些男子常年居于上位,習慣旁人揣摩他的心思,謝欽大致如此。
既然沒拒絕那就是默認的意思,于是她立即去長幾旁,摸了摸那茶壺還是溫熱的,便給他倒了一盞,扭身過來,卻見謝欽已在圈椅坐下來,指了指他對面,
“你坐。”
沈瑤將茶盞擱在他面前,在他對面坐下。
他驚艷的相貌裹挾那一身威赫氣勢,過于奪目逼人,沈瑤想看他卻又不敢,只是募的想起,今后他們是夫妻,若是身份不擺正,將自己當一個下人自輕自賤越發叫人瞧不起,于是鼓起勇氣,對上他的視線。
謝欽并未看她,擒著茶盞抿了一口,又放下,修長的指尖輕輕撥動著茶柄,思忖片刻這才將視線挪到沈瑤身上,
“從今往后咱們便是夫妻,既是夫妻,榮辱與共。”
這話沈瑤認可,也察覺出他有重要的話要說,越發坐的端正了些,“是。”
“我掌外,你掌內,內宅的事我不管,皆由你做主,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詢問母親。”
這話也沒什么毛病,只是沈瑤還是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互不干擾的意味。
她無奈應了一句,“好。”
緊接著重點來了。
謝欽嚴厲道,“我公務繁忙,平日早出晚歸,若是遇到當值或大事,興許就不會回來,你心里當有數。”
不等沈瑤回答,他又道,“故而,你不必日日打聽我的行蹤,也無需小心謹慎伺候我,無特殊緣故,不要去書房。”
這話就差沒明說,不要纏著他。
“在家侍奉婆母,本分守禮,在外謹言慎行,不能丟我的臉,明白嗎”
這一番話毫無預兆壓來,沈瑤的心仿佛被人往下拽了拽,連著黑長密集的鴉羽也輕微一動,不過她一向不示弱于人,也很干脆地迎視他,笑道,
“我明白了。”
明白謝欽就是要一位本分端莊相夫教子的妻。
這與她暢想的婚姻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