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開顏穿一身黑衫白褲。人高挑地側背著腋下包,這個點了,頭頂上還架一只不合時宜的墨鏡。
她與姜秧穗隔一個肩頭的距離,母女倆遙如銀河。
周乘既先一步從書房里邁出來,一身酒氣地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要她隨他一起告辭吧。
身邊的姜秧穗一句留客都沒有了,愣愣地聽由他們要離開。
曲開顏猶如提線木偶般地,被周乘既牽著沒走兩步,就聽到身后不遠的書房里傳來一記響而痛恨的巴掌聲。
提線木偶的人,霎時頓停在樓梯口。
房里姜秧穗的聲音聽起來縹緲且失真,她罵被掌摑的人,你憑什么你有什么資格
曲開顏下意識想回頭,周乘既攬她肩膀的力道再緊了些。
裹挾般地拖著他的人,篤篤下樓去。
才出陳家,曲開顏一個人歸攏到夜色里走開了好久的距離。周乘既拉她回頭,她也一直沉默不語。
兩個人都喝了酒。都是打車過來的。
再打車回頭的路上,曲開顏蹊蹺行徑地黑夜里放下了架在頭頂上的墨鏡,戴正,遮住眼睛。
司機師傅看來,不過是一對鬧別扭的戀人罷了。
到家后,曲開顏昏昏然自顧自換鞋的時候,周乘既飲酒的緣故,晃蕩身子,碰落了玄關壁墻上的一幅畫。
畫是玻璃封隔的,啷當落地,粉碎人心。
曲開顏這才久久回神般地仰首看他。
她沉默不發一個晚上,出口的話卻離奇極了,“他們會離婚嗎”
周乘既看她情緒不對,不急著應她,想讓她再說點什么。
曲開顏突然笑意苦澀起來,“你說我媽和陳適逢離婚,我會不會很開心很痛快,你說”
周乘既描摹著她的情緒,認真告訴她,“不會。你不會的。”
“為什么”
“因為又關你什么事”
曲開顏恍然大悟般地點點頭,是呀,又關她什么事。原來即便結果是最糟糕的,她也不會多痛快。
原來沒有那所謂的一報還一報。
就好比當初她知道陳適逢腎臟上出了那樣的毛病。盼盼他們都替開顏開心,開顏卻不肯他們這樣想,這樣的心跡是可怖的。
周乘既喝了不少酒,在陳家又一滴茶沒喝。他此刻渴極了,要曲開顏幫他泡杯茶來。拿他喜歡的那個杯子。
這般胡思亂想地,不如找點事讓她做。
曲開顏放下手里的物什,乖順地去了。
等水燒開,茶沏出來,周乘既跌在沙發上,像是和衣而眠了。
曲開顏把裊裊香氣的熱茶端到邊上的幾案上,一聲不響地蹲在某人棲息的沙發邊。她說過的,周乘既哪怕睡著了,他都保留著他的教養與品相。
今天他在陳家亦是。他哪怕跟他牽連著直觀利益的老板沖突之后出來的樣子,也是教養與涵養不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