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露出歡喜的笑,蹣跚著為她拿餅。絮雨坐下來,咬了一口。剛出來不久的餅,還帶著熱氣,油香面脆,好像是絮雨曾經留在記憶里的那種味道,又好像已經不一樣了。
絮雨慢慢地咀嚼。
老嫗站一旁看著她,目光里充滿期待,等她咬了一口,咀嚼片刻,就用小心翼翼的語氣問“客人覺得滋味如何”
“好吃”絮雨咽下餅,又咬了一大口。
老嫗露出了舒心的笑,蹣跚走到她的老狗旁,坐回到了小杌子上,輕輕嘆了口氣“可是長安已經沒有人喜歡我做的餅了。他們都去西市的一個胡女那里吃,說她的才好吃。要不是還有一些景升年起就知道我的老客還會找來,我這個餅店早就開不下去了。”
她混濁的老眼里流露出一縷淡淡的傷感。
“怎就回來后,他們覺得我的餅不好吃了明明是我這里最有名的,就連當年的葉鐘離也來吃過。記得那時人多,排隊才能輪的到,但是他若來,人人都會讓開,叫他先買。他還畫了一幅畫送我,天天有人糾纏,想我把畫賣給他。沒過幾年,天就變了,亂兵打來長安,老圣人跑了,我帶著我的畫也跑,路上遇到一伙流兵,他們真的壞啊,逢人就搶,我看見一個女人不肯給包袱,他們就砍斷了她的手,我的畫也被搶了,他們自己又搶來搶去,一個人把另個人的頭砍歪了,脖子好像燈籠一樣晃著,半邊倒在肩上,血噴了一地,人卻還是沒死,把手里的畫撕了塞進嘴里,不叫人得,這才斷掉了氣”
老嫗的眼目半睜半閉,絮絮叨叨自顧說個不停,語氣沒有起伏,平淡得好像在念誦經文。
絮雨默默聽完,問“老阿姆,那你知道景升朝住在西南角的那所宅子的老主人嗎他們如今去了哪里門前有一株老柳的那一家。”
老嫗費神思索,半晌,就在絮雨以為她也忘記了,她忽然“咿”了一聲。
“我記起來了,那一家是姓衛的,那個時候,我記得定王府的小郡主也常來衛家”
老嫗忽然壓低聲,臉上露出了神秘的表情。
“小郎君是外地的吧我告訴你,定王就是當今的圣人我聽一些老客說,小郡主在當年那陣子亂的時候丟了,圣人后來怎么找也找不到。”
“對了,那個時候,小郡主最喜歡吃我的餅了真的,我沒有說大話誆你,是真的”
說到這里的時候,老嫗那干瘦的身軀里仿佛灌入了源源不絕的活水,整個人頃刻間變得精神了起來,眼里也放射出異樣的光彩。
“是真的”她對著絮雨,再一次用力地強調。
“小郡主常來尋衛家小娘子,每次來,都要吃我的餅。衛家小娘子也會一個人來買,叮囑我多灑些胡麻,每到這個時候,我就知道她要去看小郡主了。我總是說,讓小郡主自己來吃呀,剛出爐的才最好吃。”
“唉”
老嫗從過去的記憶里抽身出來,長長地嘆了口氣,眼底那短暫迸出的光彩消失了。
“衛家人如今去了哪里,你知道嗎”絮雨輕聲問。
“官軍收復長安后的第二年,我才從外面回來,聽說衛家人參與景升太子作亂,男丁滿門殺頭,剩下的死的死,散的散,宅子也換了主人了。”
絮雨凝定片刻。
“那么衛家的小娘子呢你說的常和小郡主一起的那位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