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雨莫名,跪在地上,難免忐忑,就在她以為是否皇帝已看出她是他從前丟失的女兒時,聽到皇帝問話了“你已住到裴家永寧宅了”
“是。昨日剛搬去。”
皇帝頓了一頓。
“你和裴家子,到底是何關系為何同住一宅”
“因從前在甘涼認識時,小臣與裴二郎君皆是年少,故結下友情,與兄弟無二。如今他得陛下賜還宅邸,知小臣仍無定居之地,故邀我同住。”
絮雨垂眸,恭敬地應。
對面寂聲,就在絮雨以為應對完畢,忽然,皇帝屈起一手指節,在床沿上重叩數下,發出了幾道短促而凝重的敲擊之聲。
“他是朝廷正臣,你有如此畫技,前途亦是無量。謹記你今日應對,往后勿叫朕聽到些什么不該有的事。”
絮雨被這不防的異響喚得再次抬起眼望去,見皇帝盯著自己,意味深長般地說道。
她一怔,心中茫茫然,一時沒完全反應過來,口中只顧應是。
皇帝略略皺眉看了看她,目光隨即轉向案上的殘畫,命“替朕在外頭西壁上作畫,以此面容入畫。”
絮雨再次應是。
皇帝叫了聲“楊在恩”,方才那隱身在帷后的宦官立刻走出。聽到皇帝吩咐將這畫師帶去預備作畫,躬身應是。
“退下吧”
皇帝仿佛感到乏倦了,拂了拂手。
絮雨目光望向那幅殘畫,心里舍不得就這樣再也看不到,遲疑了下,請求道“可否容小臣再觀畫片刻方才并未看清畫中人的面容,唯恐落筆有誤。”
皇帝已靠臥下去,閉目,聞言自鼻中發出一道唔聲。
得到許可,絮雨走到畫案前,伴著心中再次涌出的無限情感,俯身靠向畫案,貪婪地凝視著畫上阿娘那年輕而美麗的低眉顏面。
楊在恩是在此處西殿侍奉的宦官,頗有些資歷,是當年趙中芳走后為數不多的剩下的人。此刻唯恐小閣內光線不足,小畫師看不清畫中人的容顏,便親自掌燈靠近照亮,好叫他能看得分明些。
望著小畫師凝神觀畫的模樣,楊在恩在心里想著今早發生的事。
皇帝陛下想在此殿作下此畫,念頭由來已久。
從前的畫院院使被殺后,集賢殿下剩的兩個畫直,姚旭畫風靡麗,陛下不喜,至于方山盡,從前還好,如今風評日漸平庸,毫無靈性,事情便耽擱了下來,陛下再未提過,直到今日。
不過,以他服侍皇帝多年的經驗來斗膽猜測,陛下召這小畫師來,起初似乎也并非真正是為作畫的目的,改變,始于今早由他取來的此子此前考入畫學的那一副應試之作。
看完畫作,陛下似乎頗合心意,竟叫他將這平常深藏起來的殘畫也取出,叫這小畫師過目。
看來這回是真要重新畫那一幅西王母圖了。
但愿這回事情能順順利利,早日作成,也算是了卻皇帝陛下的一樁心愿。
楊在恩正在心中默念,忽然此時,外面走來一名宮監,報說金吾衛陸吾司司丞裴蕭元來了,在外求見。
楊在恩一怔,望向床上的皇帝。皇帝側臥向里,身影一動不動,恍若未聞。
“陛下,外頭報說,裴家二郎求見。”
楊在恩輕聲傳話。
“不見。叫他回”
皇帝淡淡應道。
楊在恩放下燭臺,急忙出閣傳話。不料片刻后,那宮監又奔入,稱他不走。
“他說有重要之事,一定要求見陛下的面”
楊在恩心里開始覺得不妙。
他不安地扭頭看進去,望見皇帝已是睜目,臉色陰沉地坐起了身,視線掃過還在閣內的那小畫師,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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