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雨一笑,出門去往皇宮。
紫云宮的壁畫已經完成,今早和之前一樣,她恢復在直院的日常值事,先去往集賢殿。然而在路過太醫署的時候,經過一番遲疑,終于還是忍不住,拐了進去。
她當然不是詢問皇帝的用藥。這不是她以畫師身份可以問的事。她尋到一名值事的小醫官,詢問最近夜夢頻繁之擾,咨詢完畢,裝作順口又問,裴蕭元昨日是否來叫太醫處置過他頭上的傷。
小醫官搖頭,說仿佛不曾見他來過。
她道謝,走了出去,來到集賢殿。
直院里的畫師和畫工如今多在神樞宮里做事,包括宋伯康林明遠等人,一早直接都去了哪里,這邊只留幾名輪值的人而已。如今人人都知她救過一位郡主,剛在紫云宮西殿作的那一幅壁畫,仿佛也得到皇帝嘉許,此刻見她回來了,紛紛上來問好,言語里頗多奉承之意。聽絮雨問這里有無事情需她去做,連忙搖頭,叫她盡管去歇。
絮雨思忖了下。
皇帝那里有趙中芳回宮近身服侍了,也沒見他來尋,說什么不好,暫時應當不用過于擔心的。這邊也是無事,不如去神樞宮,尋宋伯康問下一步的事。
她正要離開,迎面看見有人急匆匆地來了,是虞城郡主李婉婉。
這是曲江宴后,她看到李婉婉再次露面。她今日也穿男裝,應當不是第一次如此打扮了,舉動自如,但不知為何,看起來滿臉都是郁悶之色,且一早入宮,似乎就是為了找她的,一來,把近旁的人全部趕了出去,剩下她和絮雨兩個人后,也不說話,獨自悶坐。
絮雨對這個虎虎生風的侄女印象很是不錯,見狀問她怎么了。李婉婉起初搖頭,只怏怏地說,原本早就想來尋她了,謝當日的救命之恩,但家里人不放心,盯了好多天,哪里也不許她走,只要她在家中休養,實在出不來,所以此前沒能親口道謝。
絮雨笑說無妨。見李婉婉說完話,表情充滿委屈,又問一遍“怎么了我瞧你很不高興。是出了什么事嗎”
李婉婉道“我聽說你和那姓裴的關系很好”
“你就住他家,像是兄弟”
絮雨起初沒反應過來,她口中“姓裴的”是誰,等聽完話,才領悟過來,原來是裴蕭元。
“我如今是住裴家。怎的了”
“你能不能幫我轉話給他,不要娶我”
絮雨一呆,遲疑了下,道“這是何意”
李婉婉再也忍不住了,頓了頓腳“他此刻就在我家我阿翁要將我嫁給他了”
原來昨天晚上,李誨忽然偷偷摸摸來找他阿姐,告訴她一件事,說方才他想去書房尋阿翁問何時能拜師的事,遇到阿娘薛娘子正在里面和阿翁說話。
家長敘話,他怎能偷聽,正想走,卻從沒有關嚴的門縫里聽到阿姐和裴郎君的名字,一時好奇,忍不住悄悄聽了幾句,趕忙就來告訴阿姐,說阿翁要將她嫁給裴郎君了。
“若是這樣的話,將來我不是要叫阿姐你為師娘了”
顯然,李誨對這一層關系也持謹慎的態度。他并不樂于見到他這兇悍的阿姐再成師娘,那樣,她就更有理由騎在他頭上作威作福了。
李婉婉當時心咯噔一跳,狠狠敲了一記李誨的腦袋,隨即匆匆趕去親自偷聽。不聽不知道,聽了愈發心驚肉跳,原來此事竟還得到皇帝許可。她當時就忍不住,推門進去說不愿意。薛娘子為難,然而阿翁卻根本不聽她話,說什么女大當嫁,放眼整個京城,看來看去,就只裴郎君最為合適,叫她不要胡鬧。
“阿翁還說什么我若不嫁,太常卿府和韋家的女孩就要嫁他。還說我若錯過這個擇郎的機會,日后一定會后悔”
李婉婉越說越是委屈,眼睛都紅了。
絮雨聽呆了,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