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才過,離天亮還有些時候,但因一個人盡皆知的原因,數百大臣打著燈籠早早已騎馬這座城的四面八方趕到了待漏院,等著今日可能會有的最新消息。
人雖多,堂中卻半點聲息也無。只一些份位較低者,時不時偷看一眼坐在前的幾位當朝宰臣,他們不是閉目養神靜靜等待,便神情凝重,如在思索心事,其余人見狀,自然更是不肯發聲。
韓克讓如常那樣早早入宮,預備去往金吾仗院安排今日值事。他微微低頭,行在宮道之上,顯是心事重重,忽然聽到身后有人呼喚自己,見是長公主的丈夫常侍盧景虎來了。
盧景虎到他近前,低聲道是有話要敘。見他眺望紫云宮的方向,又道“放心幾句話而已,不會耽誤大將軍上值。”
都是從前隨圣人馬上定天下的,這些年為避嫌起見,二人私下雖無過多往來,但交情一直不錯。韓克讓略一思忖,看天色也早,便點頭,隨他來到盧景虎在南衙的值房。剛進去,一怔。
禁軍大將軍盧景臣已在屋中了,看起來,仿佛早早在等自己。
韓克讓和盧景臣雖也共事多年,被認為是圣人身邊的兩大肱骨,但二人實際關系一般。近年更因兩邊爭權,乃至出現過部屬當街鬧起糾紛的事,更見裂痕。不止如此,一年多前,盧景臣的部下蔣照在西市緝拿顧十二,被韓克讓阻攔。過后,盧景臣雖笑說無妨,但雙方嫌隙更深,這一點,毫無疑問。
韓克讓停在了門口,轉面望向盧景虎。盧景虎面露慚色,朝他連連作揖,以示賠罪,隨即退出,順帶掩門。
對面,盧景臣已是大步迎上,請他入內敘話。韓克讓只得忍下不悅,問是何事。
“有事怎不直說,如此遮遮掩掩,是何道理”
盧景臣寒暄了兩句,收笑道“韓兄是個直爽人,既如此,我也不拐彎抹角了。那位的最新情況”
他指了指瓦頂上方的天,壓低聲,“韓兄可有確切消息”
他口中隱晦所談之人,自然是皇帝了。韓克讓不答。盧景臣道“不止是我們,想來,韓兄你也被拒之門外,見不到圣人之面了。裴二那日仗劍,得勢嘴臉,你應也知道。韓兄,難道你便半點也不擔心將來”
“你何意”
盧景臣目光微爍“這還須我多說當年北淵之事,我是主張人,你是話事人。圣人在,咱們都能沒事。圣人一旦去了,若叫裴二借公主之力上位,別人可以照舊,你我二人,卻是誰也逃不掉的。血仇已然鑄下,怎可能淡去往后如何,要仰人鼻息,看他心意。我不信,你從沒想過此事。”
韓克讓顯是被他言中心事,臉色不禁微微一變。
“圣人那日在液池邊嘔血昏迷之后,便不曾醒來,已完全聽憑公主擺布。另外收到消息,公主以八百里加急發送密令,調薛勉、宇文峙那些本下月才抵達的人馬急行提前入京,不日便到。她意欲為何自圣人連失二子,由她輔政,放眼望去,滿朝都是蘭泰這等新人得勢。一朝天
子一朝臣,我們這些老東西,自然是要讓賢的。為今之計,想要自保,只有一個法子。”
韓克讓望去。
盧景臣附到他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韓克讓當場變臉你好大的膽你這法子,和作亂有何不同圣人必有他安排。我照圣人之意行事便是,福禍在天你再多說一句,休怪我不念舊情◤”
他轉身,拂袖便要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