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杓放在盤子的邊緣,上面殘留的一點綠色的茶粉在重力的作用下下落,在盤子上留下一點痕跡。
茶筅在茶碗中輕輕攪拌著,茶粉逐漸在熱水中融化,隨后兩碗冒著熱氣的抹茶被送到了神院度和琴酒的面前。
神院度捧著茶碗,從外面的景色中收回了視線,小小地喝了一口,然后撿起碟子中一個大概食指長度的蛋卷送入口中。酥脆的蛋卷在牙齒的咬合間發出清脆的咔嚓聲,看神院度的表情似乎還算滿意。
他們身側遮擋著的竹簾被拉了上去,能將院子里和一部分御苑中的景色一覽無遺,尤其是院子里那棵櫻花樹,不知道是什么品種,看起來要比其他的櫻花要來得更鮮紅一點,讓神院度情不自禁地想著要不要在院子里也種一棵,但是想了想已經幾乎要種滿了的庭院,神院度還是遺憾地放棄了他的打算。
琴酒對這種東西并不感興趣,更何況他對入口的東西一向謹慎,所以他壓根連動都沒動。茶室內只有他們兩個人,他也不在乎什么喝茶的禮節,一條腿屈起坐在榻榻米上,順手查收回復著郵件雖說是空出來了白天,但是該做的工作還是要做,就比如說明天的任務安排和準備,幾封帶著冰冷的命令和血腥氣的郵件出去后,他忽然聽見神院度問道“你打算什么時候把萊伊還回來”
“他也是行動組的一員。”琴酒抬起頭,透明的鏡片所帶來的反射似乎讓他的眼神變得與平時稍顯不同。他似乎感到有些不適,干脆將用于偽裝的眼鏡摘下,隨手放到一邊,徹底地顯露出了那雙似乎無時無刻都透著寒意的墨綠色眼睛來,但他的心情貌似還不錯,只是意味不明地說道,“舍不得”
“這已經快三個月了。”神院度慢條斯理地擦干凈手指,指節敲了敲面前的矮桌,“你算算他回我身邊了幾次,再這樣下去會出問題的。”
“出什么問題”
“你什么時候學會了裝聾作啞”神院度瞥了他一眼,語氣平淡地說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打算搶我的下屬,你的小隊中的狙擊手已經夠多了,基安蒂和科恩還不夠你用的嗎”
關鍵是我這可是在為你好啊。神院度平靜的表面下是一片惆悵,萊伊諸星大可是個臥底,當初為了不坑你就沒往你那里放,結果你現在怎么還自己往里面跳呢
“你和萊伊真的沒有串通好嗎”琴酒的臉上泛出了冷笑,想想萊伊越來越狠厲的手段和節節攀升的氣勢,就不難看出他的不滿來,一場任務下來幾乎能讓人退避三舍,要知道組織里哪一個不是亡命之徒,被逮住怎么也得上絞刑架上個幾十遍,就這樣有時候都不太敢在萊伊眼前大聲說話,可想而知這家伙已經獲得了不少人的敬畏。
就像他一樣。
琴酒停頓了一下,心中忽然產生了一點煩躁,他一直知道組織中有人說萊伊就像是“第二個琴酒”,但他對此并不在乎,可在萊伊的名聲逐漸擴大,他在真正和萊伊共同完成過幾個任務之后,他就開始愈發對萊伊感到了不順眼和牙疼。
如果非要解釋的話,原因還要聯系到神院度的身上。
他一向對于神院度的做法很有意見,他經常會覺得神院度過于的寬容和從容,這對于那些朝不保夕的家伙來說,就像是裹著蜜糖的毒藥,每個人都能從他身上找到自己所期望的、所想要的東西,可是一旦將其吞下了肚,就再也不會想著要離開他的身邊。
他之前所說的那些形容并不是毫無根據,那些圍繞在神院度身邊的人,或許在離開了他之后會變得理智瘋狂而又強大,但是在神院度的面前,他們只是被拴住韁繩的狗,只會聽從主人的命令。
就像是在組織這個黑暗的世界中,有著一個獨屬于神院度的小小的王國,當然,不管這個“王國
”是怎樣的,它也依舊是被蘊藏包容在黑暗之中的。按理說他并沒有在意這個的必要,但可能是因為傳言中萊伊與他的“相似性”,他總是有一種微妙的,好像他正在一步一步地對神院度俯首稱臣,一點一點地被他所馴服的錯覺。
琴酒理智上知道自己并不與其他人相似,甚至在這種念頭產生的最開始他只是覺得輕蔑又可笑,隨之就將其拋之腦后,但情感上他好像總是在萊伊的身上感受到了“挑釁”。如果是正常的挑釁他自然不會放在心上,組織中從來不缺乏有野心的、想要把他拉下馬來的家伙,可現在他依舊好好站在這里就證明了一切,但很莫名的,他直覺萊伊的這種“挑釁”好像有點奇怪。
還沒等他分辨出來,在某一次完成任務之后,有著黑色長發的沉默寡言的狙擊手目光直直地看著他,墨綠色的眼睛中是一片沉凝,因為沒有多少燈光,甚至顯現出了一種有些陰郁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