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要到傍晚,余嫻已沒了逛街的興致,但良阿嬤和春溪都不想她敗興而歸,尤其是春溪,一拍手笑道,“小姐您不是心心念念去大壩子聽曲兒看跳舞嗎咱們看了再回去好不好”
大壩子在東市最繁華的地方,露天擺臺,誰都能來看,有座兒的打賞錢,沒座兒的湊個熱鬧場,無論跳得好與不好都有人大聲喝彩,旁的小販還有趕過來幫忙發小零嘴兒和小燈籠的,饒是剛被貶下凡間的神仙來了,也得被氛圍哄得高高興興地走。余嫻想著就歡快,抿唇一笑,是同意了。
日落,華燈初起,最熱鬧的場子開了,仿佛整個麟南的人都一骨碌扎進了東市大壩。頭頂的燈籠個挨個地亮起,映照出余嫻和春溪兩人明媚的笑容,再一看,良阿嬤也正笑著望那高燈,她沉浸其中,一時分不清今夕是何年,不是春溪伴著春溪的小姐這年,而是她伴著她的小姐,邂逅余府姑爺那年。
一聲鑼鼓,把所有人拉回神,還未開場,僅僅是有幾個紅衣女子一邊笑一邊拉著手上臺,起了勢,周遭便掌聲雷動,紛紛喝彩了。紅衣女子們并不是個頂個貌若天仙的美人,但活潑靈動,喜歡跳舞,便和著姐妹幾個攢了一出,誰也不會覺得她們跳得不好,也不會點評她們的姿色,眾人眼中只有對美好的事物最純粹的欣賞和贊美。
當她們翩翩起舞,樂聲起,紅衣生光,頭頂的彩繪燈籠也不及這美景萬分之一。這片喝彩聲中,余嫻窺見了紅衣女們的特立獨行,謂之生動,謂之熱愛。亦窺見了繁華之下的特立獨行,這份特立獨行名為市井俗氣,俗得熱鬧,俗得敞亮。
一舞罷,余嫻鼓掌,試著放開嗓子叫了聲好,旁邊一大叔回頭看她,鼓勵道,“姑娘,大點聲”余嫻害臊,紅著臉搖頭,大叔竟直接舉手大喊,“這有位姑娘也說跳得好”
眾人也不管是誰說的,紛紛附和“好”
奇異的感覺在余嫻的心中蕩開,她發自內心地笑了,一派和樂中,她回過頭,看見良阿嬤也正凝視著她笑。但這樣的妙感沒有持續太久,她的余光瞥見了什么,讓人發毛的,猛地轉頭,卻因人群如潮,多數的人都比她高,擋住了她的視線。
天猛地暗沉,刮起大風,只聽得一聲驚雷,剛才還和樂熱鬧的人群頓時喝了聲倒彩,余嫻頭皮發麻,一整日不安的感覺在此刻翻涌至頂峰,良阿嬤也沉了臉色,“小姐”
“該回去了。”余嫻搶先開口,抓住良阿嬤和春溪的袖子,“要一起回去。”生怕漏了誰。
良阿嬤凝神看向她,懂了她的深意,而春溪還無所察覺,只望著天喃喃,“今夜還真要下雨啊。”
又是一聲驚雷,雨沒落下,但風里已經傳來潮濕的草木氣,閃電將大壩映得亮如白晝,燈籠的星星之火顯得尤其可笑,年邁的班主在臺子下招呼大家先離去,改日再捧場,說著讓手底下的人扯了一匹大布將臺子蓋上,再拿石頭壓。
這邊,余嫻三人已擠出了人群,護衛貼身跟著,幾人一路小跑,趕到停馬車的一角,約好等候在此的馬夫卻不見了蹤影,春溪叉腰圍著馬車轉了一圈沒找到貪懶的人,“這馬夫回去讓老家主發落”
現在可顧不上等馬夫了,今天的一切太不尋常,余嫻心中越發不安,指了個護衛,“你來趕車。”
護衛應是,春溪就去扶余嫻登馬車,又是一陣大風刮來,直吹得余嫻腳都抬不起來,春溪連忙抬手用袖子為她遮風。
“小心”良阿嬤的聲音突然高昂,隔著風墻傳過來也格外刺耳,隨著聲音而來的還有良阿嬤的身體,她幾乎是撲倒在了余嫻的身上。
緊接著余嫻就聽到了護衛拔刀的聲音,春溪也在她耳邊大叫,卻不忘和良阿嬤一起護著她,將她壓倒在地,余嫻睜開被風吹迷的眼睛,從良阿嬤和春溪交錯的頸間縫隙看去,幾個不知從何而來的拿著長劍的黑衣人,正與一名護衛纏斗在一起,而另一名護衛剛好挑開了方才朝她刺來的一劍
為了什么玉匣還是尋仇是新仇還是舊恨余嫻心思百轉,一時想不到背后是誰,但要玉匣的人應當不會從鄞江追著她來,更有可能是尋陳家的仇的。是花家那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