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令梨鼻音很重地問,又困又醉,“騙我你是小貓。”
伽野“騙你我是小貓。”
絕對的實話,他可以對天發誓。
瓜瓜明明很喜歡被她抱著睡的,怎么今天突然想不開去睡地板令梨轉不過這個彎,眉頭不安地皺著,不肯松開。
“這么喜歡你的劍啊”伽野坐在床沿邊,“我都有點嫉妒了。”
“噓。”他貼在令梨耳邊,壓低聲音,“你的寶貝劍睡著了,再說話它就被阿梨吵醒了。”
令梨啜泣的聲音驟然壓低,她小小打了個嗝,哭得眼皮粉聳的臉蛋懨懨地貼在伽野掌心,墜在眼尾的殘淚打濕黑發。
“好乖好乖。”伽野松了口氣,在令梨背上拍了拍,順著她的脊椎來回撫摸,想哄她快點睡著。
伽野的出發點是好的,他的做法在普世眼光中也并無不對。
問題出在令梨身上。
她的脊椎骨,碰不得。
小時候犟著嘴怎么也不肯認錯的女孩,被兄長捋兩下脊骨,哆哆嗦嗦求了饒。
少年的手拍在令梨后背上,一無所知地順著凸起的脊椎骨撫摸,宛如揪住貓咪的尾巴,從尾巴尖捋到尾巴根。
令她骨頭發癢的酥麻驚醒了被酒精麻醉的神經,半夢半醒間,令梨想起天蝎老人扼住她脖頸的手,老人粗糙的手指強行撕開血肉,鉆入肉里,要抽出她的骨頭。
她當時并不害怕,只覺得可笑,人人渴求天生劍骨,視身負劍骨之人為掌中器物,誰會在乎被抽走骨頭的小可憐該怎么活
怎么活就這樣活。拎著一把劣劍把不知好歹的東西全殺了一樣的活。
令瓜從前問過好多次,令梨為什么不用好一些的材料打鐵煉劍
什么是好材料天底下最好的煉劍材料,正是她被抽走的那根脊椎骨。
多么可笑啊。
令梨看著爐火中淬煉的凡鐵,劍胚在火光中呈現耀眼的橘黃色,像她喜歡吃的咸鴨蛋里的流心蛋黃。
她被自己的比喻逗笑了,看著逐漸成型的長劍,眉眼變得溫和。
終有一天,她會手握凡鐵打造的劣劍,震碎以她脊骨煉就的神兵。
“到時候,要把碎掉的骨頭一塊塊撿回來,拿漿糊黏一黏,拼出個完型,再塞回脊椎。”
令梨打算得很詳盡,瓊玉梨枝雖是無上至寶,可它也是令梨艱難供養的吃靈石大戶,還敏感得不像話,旁人稍微碰一碰,她半個身子都麻了。
“我早過了要人拍著背哄睡的年紀。”令梨琢磨,“何況我天天把瓜瓜背在身后,沒有人會碰到我的脊椎。”
她千算萬算,沒算到自己是個半杯倒。
人,有時候確實不能太自信。
“你、你是誰”睜開眼睛,明眸中蓄滿淚水的少女滿眼不可置信,伽野從未見過令梨如此弱勢的一面,“你為什么要碰我那里”
“我沒有做錯事。”她倉惶地、委屈地說,“你讓我好難受你是誰,你欺負我”
本命劍不在身邊,養著的貓也不見了,朦朧的淚眼里只看得見少年隱約的輪廓,好像不是全然陌生的人,但也稱不上熟悉。
令梨舉目無親,最脆弱的脊背還被那人撫摸著,她頭暈目眩,又熱又困,仿佛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對。
沒關系,令梨閉眼又睜開,劍修生來與世界為敵,她絕不妥協,絕不氣餒,沒有人幫她,她就自救
幾乎快要睡著的女孩子在他的拍背撫摸下突兀變得清醒,說出的醉話越來越醉,伽野撫在令梨背后的手像被燙了一下,不知該縮回還是該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