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息后,他俯身靠近,隨著馬車內愈發清晰的木質香氣一同靠攏。
身后長發隨著動作垂落,灑在尹蘿的鎖骨上,冰涼,纏繞,切割光影。
裴懷慎摘下面紗,指腹劃過她的面頰。
“哈”
尹蘿猛地嗆了一聲,終于能夠說話,“裴懷慎”
聲音全變調了,喑啞不清。
她昏迷的時間比預想的更長。
“你失蹤了五日。”
裴懷慎坐回原位,將那面紗翻過來看了看,扔到一旁,慢悠悠地倒了一杯水,“誰將你擄來了中洲,可有猜測”
尹蘿確實猜測過,但沒有定論。
她搖了搖頭。
裴懷慎側眸,茶色眼瞳正正承接了一瞬掠過窗戶的光耀,碎金粼粼。
“藥廬中,謝驚塵、沈歸鶴、計如微俱在。”
“計如微倒罷了,能在謝驚塵和沈歸鶴手下將你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若沒有內應,此人的修為該有多高”
內應。
“隨行侍從皆在藥廬外,謝驚塵不必說。”
裴懷慎看向她,“沈歸鶴、計如微、醫圣,你覺得是哪個”
尹蘿道“都沒有緣由。”
字句破碎。
裴懷慎手中握著那杯水,往前遞了一點“想喝么”
尹蘿望著他。
裴懷慎身形不動。
“想喝。”
尹蘿道。
裴懷慎欠身,將手放低。
這個姿勢太別扭。
尹蘿根本不能好好地喝到水,只能舔舐。
“”
裴懷慎收回手。
剛潤濕了唇瓣的尹蘿“”
裴懷慎視若無睹地將水杯擱在幾上,拿了張帕子擦拭手指“計如微靠的不是正統修煉,又傷了眼,牽動本身的弱癥。他沒有動手的條件,就只剩下醫圣和沈歸鶴。”
“醫圣若要害你,借醫治的時機,直接殺了你都可以。”
所以,只剩一個人。
“不是沈歸鶴。”
尹蘿慢慢道,力求每個字眼都清晰。
裴懷慎意味不明地笑了聲,短促輕盈,帶出幾分諷意。
他曲指推開窗,清風經由開啟的罅隙躥入。
裴懷慎對沈歸鶴的印象確實好。
但人決不能盲目地相信另一個人,即便自己都認為那是個好人,這是裴懷慎自小活下來的經驗。
藥廬就那么大,人只有這幾個。
計如微動不了手。
沈歸鶴是唯一有可能帶走她的人,何況她還是在他們二人那里消失的。
謝驚塵對沈歸鶴拔劍相向誠然是沖動了些,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過,這件事就不用讓尹蘿知道了。
她不該再回到謝驚塵身邊。
從前裴懷慎不以為然,尹蘿確實能夠毀了謝驚塵。
“深謝裴公子仗義之舉。”
尹蘿分得清輕重緩急,“不知可否讓我傳一封信,給”
“這里是中洲。”
裴懷慎打斷她的話。
光耀褪去,馬車駛入蔭蔽處,茶色眼瞳倏然變得幽暗深邃。
“只要我想,將你藏一輩子也沒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