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并不似尋常女子般柔軟。它骨節修長,質硬如玉,握在手里有一種堅硬的質感,恍然間竟像是個男人的手。
定然是她在宮中日子里,經受了無數旁人未曾受過的苦。方臨淵心想。
“當心。”他壓低的聲音不自覺地柔軟了兩分。
只見趙璴頓了頓,繼而在他的攙扶下穩穩跨過了馬鞍。
而方臨淵則緩緩收緊了握著她的那只手。
他不會再讓她獨自置身風雪中了。
他執著她的手,跨過府門,步入廳堂,行過滿堂賓客祝福的目光,沒再松開。
喜宴的流程向來繁瑣。
他們拜過天地高堂,趙璴便被送入了臥房之中,而方臨淵則要留下來招待賓客。待到滿堂賓客散盡時,已然快到三更天了。
他敬了一圈的酒,還被有意多灌了兩杯,回到扶光軒門前時,視線都有些飄忽了。
侍女長隨們早已守在門前,此外還站著幾個宮女和太監,神色肅穆,該是宮中跟來的。
對上他們的視線,方臨淵總覺得他們看自己的眼神中有幾分冰冷的戒備。
也合情理。方臨淵心想。趙璴愿意帶出宮來的,應當都是護主的忠仆。
“侯爺,公主殿下已在里面了。”見著他來,為首的扶光軒掌事侍女寒露迎上前來。
方臨淵嗯了一聲“可有給公主準備些點心”
“侯爺吩咐過,我們即刻便送來了。”寒露說。“不過公主守禮,并沒揭下蓋頭,也沒動我們送來的果子糕餅。”
此刻業已三更,折騰了一日,想必是要餓壞人了。
方臨淵點了點頭,讓她們退下,獨自進了門。
這是他住了多年的臥房,如今披紅掛彩,紅燭搖曳,鮮艷的雙喜字靜靜懸在窗前。他繞過前廳,穿過層層紅幔,便看見了坐在紅帳之下的那個人。
她端坐著,安靜極了。紅色的燭光在她的霞帔上輕輕晃動,那雙擱在膝頭的手,白皙而修長。
十年前那個受盡欺凌、堅韌清冷的少女,如今成了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應酬繁瑣,讓公主久候了。”他停在趙璴面前,嗓音因著酒水與情愫而有些沙啞。
紅燭之下,再無第三個人。兩人之間隔著不到一步的距離,方臨淵竟一時有些近鄉情怯,放在身側的手都輕輕哆嗦了起來。
他清了清嗓子,手心捏了捏,嫌棄自己臨場露怯。
是該先掀蓋頭。他心里想著,便回過身去拿桌面上的金稱桿。
但就在他伸出手時,身后衣袍摩挲聲細微響起。下一刻,方臨淵敏銳地感覺到身后騰起一股勁風。
誰
僅是酒勁作用下的一瞬遲疑,方臨淵的頸上便貼上了一道細微的、銳利冰涼的觸感,橫亙在他頸部突突跳動的脈搏上。
是刀。
接著,他聽見了一道陌生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別出聲,否則,你死無全尸。”
是男人的聲音,淡漠冷冽如山巔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