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狐貍精雖說不似他從前認識得那樣壞,卻仍不是什么好人。
方臨淵心下嘀咕,拿起旁側的酒壺給自己滿倒了一杯,道“不說那么多了,今日我就先謝你一盞酒吧。”
一提起那天他落淚的事,便像是被嚇得瞪圓了眼的鹿似的。
趙璴輕笑了一聲,端著手中的酒,也向他舉了舉。
方臨淵仰頭飲盡了。
趙璴的目光在他起伏的、修長的脖頸上停了停,也飲盡了杯中的酒。
他身量很高,素來穿的都是底面極薄的繡鞋,即便如此,此時也與穿靴的方臨淵身高相當。
遠遠看去,有種勢均力敵的和諧。
“將軍與公主殿下琴瑟和鳴,看起來很是登對呢”不遠處圍攏在宋照錦周圍的女眷,有人看見了這一幕,對宋照錦笑著說道。
周遭眾人當即紛紛夸贊起來,都說公主與方臨淵神仙眷侶。
“他們二人素來恩愛,能娶到公主,是二弟的福氣。”宋照錦聞言,面上一片慈和。
而不遠處的幾個女眷見狀,也紛紛嘆道“安平侯府的大夫人雖說早年命途多舛,但有安平侯這樣的晚輩撐著侯府,日后的福氣怕是很長呢。”
“安平侯府風水好,總出些英雄人物。”旁側有人附和道。
“就是未見五殿下的肚子有什么消息呢”又有女眷小聲說道。“眼看著也有好幾個月了”
“怎么,公主殿下沒有消息,教你動心思了”旁側的女眷笑著問道。“莫非還想送人進侯府來,替將軍開枝散葉”
周遭的人都笑了起來。
“哎呀,我能有什么心思安平侯府的門第,哪里是我們家攀得上的。”那女眷笑著推了推她。
“你倒是想呢但凡侯爺同意,便是嫡親的孩子送來做妾,想必也是舍得的吧”
一眾人半真半假的一通笑鬧,一時間,也分不清是否有誰真動了念頭。
東廠手里的馮翰學案暫且告一段落,但京中有關江南貪墨案的審查卻日甚一日地嚴厲。
方臨淵這幾日也聽說了些。
單馮翰學與邱朔就牽扯了好幾個京官,那幾個京官頭上又不知還有什么大人物。這幾日,從錦衣衛到東廠、再到大理寺,拿人的拿人、抄家的抄家,忙得不可開交。
方臨淵也不大清閑。
因為幾天的功夫,朝堂上竟吵起來了。
與他和趙璴預料的一樣,從前與馮、邱兩人有所牽扯的官吏,不少都急于脫身,將自己從中擇出來。也有些稍有沾染的,恨不得當即割席,擺明了立場撇清關系。
于是,先有言官參奏,彈劾戶部侵吞災款,說有此先例在,戶部定然做下了不少類似的事情,需要詳查歷年賬冊。
戶部的官員管的就是錢款,哪有幾個經得起詳查的。
于是,沒兩天,就有戶部官員參奏,說是找到了邱朔靠著同鄉便利,向京中江南出身的官員行大量賄賂的證據。說他們以同鄉為黨,互相包庇,比起戶部,出身江南的官吏更需嚴加查問。
在京的江南官員,哪個不是桑知辛大人的門生
桑知辛大人又是誰,當今朝廷相位空懸,他是如今最得圣心、權柄最盛的中書侍郎
這些人當即群起而攻,說這些京城出身的官吏黨同伐異,自己在京中作威作福、魚肉百姓不提,卻拿旁人的鄉籍說事。
幾天下來,江南的一筆爛賬被幾方來回推諉,竟漸漸演變得如同市井打斗一般。各衙門的大人為了捍衛自己的利益,士人的面子也顧不得,互相攻訐得亂七八糟。
今天你參我縱奴仆欺行霸市,明天我參你私德不修混跡青樓。后天再一同參某位朝臣奢靡鋪張,因之在自己的里衣上鑲嵌東珠作裝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