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還是林子濯將一摞卷宗放在方臨淵桌案上時告訴他的。
朝堂上吵得口沫橫飛,大臣們互相拿些似是而非的罪名往對方腦袋上砸。他們吵得痛快,但所有的參奏樁樁件件,卻都需要錦衣衛前往查實。
林子濯腿都要跑斷了。
“我今日啟奏了陛下,皇上已經同意由你分擔一部分案卷。”林子濯說道。“這些都是挑出來的案子,不大要緊,你們巡城之余,挨個查實就夠了。”
方臨淵沒想到這些事會落在自己頭上。
“你們忙不過來,不是還有東廠嗎”他說。“東廠也有監察百官的職責,怎么卻輪到了我”
提及東廠,林子濯的神色有些奇怪。
片刻,他說道“陛下做太子時就不喜歡東緝事廠的太監,自從登基以來,向來是能不用便不用。”
方臨淵不大理解。
當年東緝事廠設立,就是因著宮中的內侍宦官皆無家無后,既無牽絆,又是皇上近侍,按說是最適合充當皇帝耳目的人。
不過
想到時慎對趙璴唯命是從的態度,想來若非窮途末路,也不會另擇佳木了吧。
思及此,方臨淵便沒有多言,朝林子濯點了點頭,接過了那摞案卷。
他一翻開,頭都大了。
這案卷上都參奏的什么甲大人逛青樓賒賬不還,乙大人與夫人感情不睦多生口舌。丙大人守孝期內偷納小妾,丁大人吃軟飯花用夫人嫁妝。
“朝堂爭斗,難道就是這樣的”
方臨淵一把將卷宗扣了回去。“你們錦衣衛日日奔忙,難道忙的都是這些事”
林子濯的目光倒是嚴肅而平靜,一看便是見慣了大世面。
“因為這次的貪腐案太大了。”他說道。“誰都想攪渾了水,給自己多爭取些時間,口不擇言,遞上來的案卷便常會如此。”
方臨淵拿著那本卷宗連連驚嘆。
“你也不必有什么壓力,這些頂多牽涉官員私德,走流程查清就行了。”林子濯說著,給方臨淵遞來了一塊錦衣衛鎮撫司令牌。“只要查出結果,其他都不重要。”
方臨淵聞言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他只覺這些案子讓人頭疼得很,李承安等人倒是挺興奮。他們像是得了什么世所罕見的話本子,積極性也比往日高得多。
“照章辦事,別看熱鬧看得得罪了人。”方臨淵叮囑道。
李承安連連答應。
但方臨淵知道,李承安是個腦袋缺弦的霸王,將事情交托給他,難免要生事端。
于是,思量再三,方臨淵還是將十六衛一應事宜安排好后,親自帶人去查卷宗上的案子。
先去甲大人逛過的青樓,查明這位大人的確在一日醉酒之后賒下酒錢至今未還;又去查了乙大人,其夫人繪聲繪色說自己夫妻二人舉案齊眉,是那起子小人嚼舌根才傳出的閑話。
再去查丙大人時,那小妾一口咬定自己早在先老爺去世之前就與大人私定了終生,多問兩句便竟哭鬧著要尋死;查到丁大人時,丁夫人非但不給檢查嫁妝的賬目,還將上門的十六衛轟了出來
一整日下來,方臨淵的頭突突地直痛。
全是些爛賬,他干脆根據林子濯給他的卷宗,不管什么結果,挨個填完了審查明細,便直接換下一家。
四家查完,天色也漸晚了。
“著實比打了一天仗還要累。”離開丁大人家時,方臨淵按著太陽穴,對跟在一旁的李承安說道。“幾時了若到了戌時,今日就收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