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將與文官”他沉吟著,愈發覺得元鴻朗的提議深得他心。
江南案后,他對朝中的大臣們多少都有不放心之處。但若是能讓他們互相監督制衡,那么他的擔憂便盡可以迎刃而解了。
“愛卿所言極是。”鴻佑帝點了點頭,又問道。“說起武官,愛卿覺得,方臨淵此人如何”
元鴻朗略一沉吟,似乎并沒有多想。
“微臣對方將軍了解不多。且不提他在隴西的戰績,單說這回為陛下剿匪,看起來是個心細負責的人。”他答道。
“嗯”鴻佑帝點了點頭,打量著他的神情。“那愛卿覺得,此人可用否”
“微臣不敢斷言。”元鴻朗卻搖了搖頭。“若說才能,方將軍確是可用之才,但陛下也要防著他僭越。若他伸手太長,憑著些許才能就要替陛下做主的話,此人便斷不可以用。”
鴻佑帝沉思著,回想起了方臨淵剛才覲見時的模樣。
他辦事的確干凈漂亮,每次安排他做的差使,做得都好極了。
以至于好地令人忌憚不過,他似乎的確沒生出過僭越職權、為君王做決定的心思。
即便是這回,他率先查出了兗州軍的齟齬,也只用了最笨的辦法將賊寇全帶回了京城。
方才入朝回稟時,他也只談案子,根本沒有任何想要跟進探查的心思。
倒是他讓他回府休息時明顯見他松了一口氣。
果然還是少年人心性啊。鴻佑帝想著,眼中逐漸泛起了些許輕松的笑意。
“嗯”他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
“愛卿所言甚是。”
去兗州走了一遭,一來一回,上京城的苦夏也漸漸過去了。
秋風漸起,沒過兩天,便到了中秋佳節的日子。
安平侯府的荷花已經枯萎光了,這幾日園里的花匠將池塘里的殘荷清理了個干凈。
如今清凌凌的池水里只剩下游弋的鮮紅鯉魚,池邊擱上了重瓣的菊花,紅黃相映,漂亮得緊。
于是中秋之夜,宋照錦便命人將晚膳擺在了池邊。
偌大的圓桌滿是珍饈,身后的絲綢屏風與垂柳花木相映,夜里池水波光粼粼地映照著圓月,端得是一派好風光。
這一年的中秋,是趙璴與方臨淵一家四個人一起過的。
宋照錦這些日身子養得好,心情也不錯,看上去氣色好了不少。
長念這兩月開始去太學念書了,許是隨了他父親過目不忘的本事,如今詩經和孟子都能全背下來,席間又給他們念了兩首佳節團圓的詩,惹得方臨淵直笑。
“長念真是出息了。”他說。“要是擱在我小時候,這么兩首詩背下來,只怕要挨三頓打。”
惹得宋照錦在一旁以帕掩口,笑得停不下來。
“二弟還說嘴呢。”她說。“你兄長也與我說過,說你從小就聰明,就是頑皮,讀書總坐不住。”
方臨淵笑著連連點頭,又對長念說道“長念,你可千萬別學小叔啊。”
一家人一時笑成了一團,就連旁邊的趙璴都偏過眼去,看著方臨淵,眉梢眼角皆是淡笑。
宋照錦笑過之后,又對方臨淵說道“二弟如今仍是這樣孩子心性的,以后若做了父親,可萬不能再這樣了。”
這話出口,席間二人皆是一頓。
方臨淵幾乎是當即轉頭,看向了趙璴。
便見趙璴也在看他。
他們二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們這樣一對假夫妻,哪來的孩子。
意料之中的尷尬并沒有出現。反倒在對上趙璴雙眼的剎那,方臨淵不知怎的,心里竟忽地想起了另一件事。
趙璴今日在此,也是因他大業未成。到了那一日,就該是他二人分道揚鑣的日子。
他與趙璴不是夫妻,日后只怕是至親至疏的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