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話音未落,趙璴已然啟唇,探過身來,叼走了他手中的那塊奶酥。
朱唇輕啟時,恰有溫熱的氣息落在手上。
細微的觸碰之后,一抹鮮艷的胭脂留在了方臨淵的指尖。
今日發生的一切,的確全在趙璴的謀算之中。
桑知辛已經不成氣候,自也不必再留趙瑾多久。
與桑知辛相比,他不過一個自大忘我的蠢貨,隨便略施小計,他便被煽動著上了鉤。
只是在趙璴的計劃之外,鴻佑帝居然想將方臨淵扯出來為趙瑾頂罪。
這廢物是他自己生養出來的,事到如今再將旁人扯進來,還有什么用呢
于是,趙璴毫不猶豫地掀翻了他妄圖粉飾的太平。
這下,鴻佑帝即便再對他大發雷霆,也沒有用了。
他貴為公主,自是不能輕易地降職處死,頂多申斥幾句,打一巴掌。
但是當務之急,仍舊是趙瑾該怎么辦。
距離千秋宴只有不到十天的時間了,狻猊之死要給南洋各國一個交代,也要給大宣的顏面一個交代。
鴻佑帝當晚便召集了一眾大臣入宮議事。
但是經由兗州一案的動亂,這些大臣們除卻不敢輕易開口的,大半都是三皇子一黨的官員。
他們言辭懇切,句句諫言,卻全是拜請鴻佑帝從輕責罰的。
一群人七嘴八舌,一會兒說三皇子只是一時受驚,若非狻猊死亡,只怕會傷及陛下血脈;一會兒又說三皇子為國之棟梁,陛下即便生氣,也請對他網開一面。
說到后來,甚至有人開始責怪波斯國,怎么會將這樣傷人的兇獸進貢給陛下,是為居心叵測。
鴻佑帝氣得茶盞都摔了。
鴉雀無聲之中,鴻佑帝沉著臉,開口吩咐道。
“來人,去請元鴻朗。”
第一日,宮中的圣旨頒了下來。
狻猊被殺一事,鴻佑帝大加申斥了三皇子,說他年少不經事,沖動魯莽,該當重罰。為給波斯國使臣一個交代,鴻佑帝特賞賜波斯使臣珍寶數例,并特命三皇子隨江南巡按使一同離京,遠赴江南歷練心性。
這在朝堂之上,也算得上是皆大歡喜。
三皇子的確應該離京暫避風頭,恰好他麾下一黨的官吏早就垂涎南下巡按的美差了,只苦于陛下早有心儀的人選,沒給他們從中運作的機會。
這下可好了
三皇子親自南下,即便只是隨行又如何難不成元鴻朗那些人敢不聽三皇子的命令
說是歷練,也不過是雷重雨小,做面子給南洋使臣們看罷了。如今看來,陛下還是極其疼愛三皇子殿下的呢
只是趙瑾不高興極了。
不過一只兇獸,他父皇卻緊咬不放。將他驅出京城也就罷了,竟然因為他,催促巡按使們提前離京,趕在萬壽節之前,便將他們趕出了京城去。
竟連給父皇祝壽的機會都沒給他
離京那天,陰沉沉的黑云重壓在上京城上。趙瑾沉著臉色,從運河的碼頭上船,便沒再露面。
浩浩蕩蕩一眾官吏也跟著上了船。
他們原本是定在萬壽節后啟程的,不少都沒整頓好行裝,倒是早備好了給陛下祝壽的大禮。
突然打亂了計劃,他們說不埋怨是假的。但偏生這是陛下與三殿下之間的博弈,他們除了咬牙忍下,也別無他法。
于是,一路上都安靜沉默,偌大幾艘航船,沒幾個人往來寒暄。
也就在這時,一個與趙瑾同船的官吏登上了趙瑾的樓層,對守在門外的下人說有要事求見三殿下。
“有什么事,非要在路上說嗎”門內趙瑾語氣不大好聽。
卻聽見門外那人說道“三殿下,蘇大人有幾句話臨行前交代了下官,讓下官盡快將話帶給殿下。”
聽見是自己的外祖,趙瑾稍稍緩和了些神色,命人打開門,將那人放了進來。
一個吏部的五品小官,趙瑾對他沒什么印象。
不過據說這人辦事很利索,為人也極上道,這兩年很得他外祖重用,這回也是花了大功夫才塞進南下的巡按隊里的。
趙瑾在船上住得其實很舒服。
他在最大的那艘船上,整有三層,其中第三層的一整層都是他的。
臥房、茶室、會客前廳、還有觀景的露臺,應有盡有,奢華靡麗。
趙瑾坐在廳中,面色不虞地看著那人行過禮,讓他在下首坐了下來。
“說吧。”趙瑾懶洋洋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