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朕從年初將你留在京中,就沒打算讓你再走。不過朕思前想后,突厥人的確怕你,那個那仁帖木兒,見你一回,就俯首帖耳,連造次的話都不敢再說。”
“所以,朕就派了林子濯去。總之突厥進犯的不過玉門關一地,驟然進犯定然也只是試探。只要讓他扮作是你,到達隴西,突厥就會被嚇退,待當地守將重新守好玉門關的城門,他就可以回來,你也就可以回府去了。”
方臨淵放在身側的手微微緊了緊。
是啊,突厥沉寂了一年,貿然進犯,自然是以試探為主。
可凡有戰,便沒有能保證必勝的。一旦玉門關被破,一旦林子濯被發覺出異常
這一城一地的邊民,對鴻佑帝而言就這么無關緊要嗎
那邊,鴻佑帝神色輕松,甚至朝著方臨淵笑了笑。
“林子濯這件事辦得倒是好。之前從朕知道他與你相識之后,讓他替朕多盯著你些,他就不情不愿的。帶回來的話,全是在夸獎你。”他說。
“朕自然知道了,你是個好孩子,不過也難免擔心,他若為私情所擾,對你心軟太過,那實在當不得錦衣衛的差使。”
原是這樣。
難怪林子濯之前總與他說些似是而非地、叫他老實辦差、安心聽命的話。
他早就試圖提醒他,不要橫生是非,讓他謹言慎行
方臨淵渾身冷徹。
他這一年,在上京城中自認來去自如,卻不料從始至終,他都活在監視與控制當中。
早在他回京之日起,原就有巨網籠罩在他的頭頂。人都道他是隴西神將,是衛青在世,卻不知于君王而言,他不過是只喙爪尤其尖利的獵鷹罷了。
他生怕他野性難馴。
那邊,鴻佑帝笑著點了點頭。
“不過還好,那孩子勝在聽話。”
說著,他看向方臨淵。
“你也是個好孩子。”他語氣慈愛。“你孝順,也體貼,待你長嫂母子很好,待徽寧也很好。”
方臨淵后背一涼。
他從鴻佑帝的眼里看出了威脅的意思。
鴻佑帝這話,分明是在用他家人的性命,在脅迫他。
“上京城這樣大,也足夠你生活了。過些日你回府之后,從前如何過活,以后仍舊如何。朝廷養得起你夫妻二人,也養得起安平侯府,你與你父親為大宣所做的一切,朕心里素來有數。”
鴻佑帝這么說著,站起身來。
“朕的意思,你明白吧”
方臨淵在他的注視之下,緩緩低下頭去。
“微臣明白。”他說道。“臣今日之后,定然安分守己。”
鴻佑帝滿意地笑了笑,點點頭后,抬步朝著殿外走去。
卻在這時,方臨淵直起肩背,對著他的背影說道。
“陛下,榮昌街上有家布行,掌柜姓蘇,是個年輕姑娘。”
鴻佑帝回過頭來,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她父親死在春初,店面也被火燒毀。家中除年邁的長輩再無其他,她便在那時斷了原本說好的親事,單弱之軀,撐起了一家老小。”方臨淵看著鴻佑帝,接著說道。
“陛下,可若沒有那場意外,她母親不會哭瞎,她祖母也不至癱瘓在床,她亦不必擔起這樣的重擔。”
鴻佑帝明顯聽得很覺無趣。
他沒什么興趣地揚了揚眉頭,視線掠過方臨淵,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便轉開了眼去。
“哦。”只聽他淡淡說道,甚至沒聽出這個故事的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
“若是想要納妾,問過徽寧就是。”他說。
此后幾天,鴻佑帝都沒再來過。
方臨淵也安靜省心極了,既不吵不鬧,也不絕食,兩天下來,連守在他殿外的侍從們都松懈了不少。
是了,陛下只說不讓侯爺隨意走動,過上幾日仍要將他送出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