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秋離開后,安隅能察覺到,意識深處那個東西正在緩緩推一根繃緊的弦。當兔子安的推斷破滅,橋對面燈火燎原,他都仿佛能聽見絲絲崩斷的聲響。
就快要壓不住了。
然而,他也忽然沒那么想壓住了。
北面的畸潮比之前更加壯大。
原本沒感染的人紛紛從藏身的角落走出來,加入了它們。
比利接通了街角五金店門口的音箱,站在高處喊道“主城承諾重整53區會給你們有尊嚴的生活,請人類自覺離開畸潮重復,主城承諾”
話筒突然被一只手取走。
片刻,安隅平靜的聲音透過那臺老舊失真的機器傳出。
“超畸體被消滅后,其他畸種都會變成無意識的喪尸。
“能聽懂話,就說明您還沒開啟畸變,還能回頭。
“混在畸潮里,隨時會被畸種攻擊。一旦畸變,會遭主城射殺。
“餌城人是無法獲得尊嚴的,但離開畸潮才有可能活下去。
“活下去的人”安隅頓了頓,“會有面包吃。這是主城唯一能承諾的。”
滿是詭異嘶叫的街道忽地寂靜了。
許久,第一個遲疑著轉身往回的人才出現。陸陸續續地,畸潮終于開始縮小。
安隅回身,秦知律正在背后看著他。
“這也是凌秋教的嗎”
安隅一愣,“什么”
“不放棄每一個人類。”秦知律神色和緩,“只是他用了寫字條的方式,而你用喊話。他確實在你身上留下了太多影子。”
風不斷吹起安隅的頭發,發絲間殘留的血腥氣繚繞,他立在風里怔了一會兒。
雖然猜不透長官說這些話的意圖,但他卻莫名地覺得獲得了安慰。
“長官,我可以單獨行動嗎”
秦知律有些意外,“干什么去”
“去學習。”安隅輕聲說。
幾分鐘后,畸潮中。
鮮血從安隅左肩綻放,他一把將觸須扯出,另一手掄狙砸向水母人的頭部。
大團瑰色血霧在透明的腦殼中升騰。
耳機里,秦知律不贊同道“異能已經測試完畢,非要反復把自己逼到臨界是為什么”
“我想看得更清楚。”安隅微微氣喘,“我好像已經開始適應這種臨界了。”
“大腦說你很怕死。”
“是的,非常怕死。”
所以才必須搞明白,我以后到底能憑借什么活著。
又一只畸種靠近,鐮刀折射的寒芒晃了安隅的眼,他一躍將它撲倒在地,鐮刀扎進鎖骨下方,劇痛和恍惚交涌的剎那,他看向右前方那一點在他的注視下存在感突然變得很強,仿佛只要稍放松,就會立刻被吸過去。
但安隅咬緊牙關,按捺下了那種沖動。
他終于,在清醒狀態下摸到了能力的“開關”。
瞬息之間,螳螂反壓到他身上,刀刃晃在喉前。
“長官。”他氣聲道“幫一下打不過了。”
槍聲響,螳螂人從他身上倒下。
“真不讓人省心。”
安隅疲憊地撐起身,“謝謝您。”
他正要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頭頂天光突亮,幾十道身影鼓動著巨大的畸變羽翼倨立高空,羽翼下撐起機械骨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排列著槍口,科技與生物畸變結合出令人望而心驚的戰力。
領導者是個少年,頸側攀附著黑云紋飾,羽翼根部潔白如雪,向外展開烏黑的長翅。黑羽呼嘯,翼組守序者順應他羽翼所指,大片閃光轟炸而下,翻攪起尸山血海。
搏。畸變型,黑頸鶴。
他下調高度到安隅上方一瞥,“就是你拿到了律的監管位一個人類,闖進畸潮里找死嗎”
翼組紛紛接入作戰公頻,譏笑聲四起。
“小大人,管他干什么”
“他喜歡在長官面前表現唄。”
“戰場上還要幫律照顧金絲雀,這可不像您的作風。”
“按53區里的時間,他已經在這超過三天了,你看他學會了什么能耐。”
“用槍托砸畸種,算不算”
“哈哈,廢物得有點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