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遙岑眼神閃爍,有些破碎在里面彌漫開,他還不知道,她在認識他之前,是想著有一天死在這里的。
她不是把這份職業當成理想,是當成生命的歸宿了。
而后來呢這個念頭因為他動搖過吧來是來了,但是她認真答應他會好好保重了,是認真在答應他還是在認真騙他呢
龐慶沙啞的聲音努力接著說“但是下午她說,她忽然不是那么想隨時隨地地死了,她好像是后悔來這里了,或者說她后悔來這個可能會要人命的地方,其實好像也不是,她只是恨這個世界上有戰爭,她覺得她這幾年也沒幫助這世界什么,她質疑自己的理想沒有完成,也失去了你。她下午不知道為什么情緒忽然有些失控。”
復遙岑也不知道為什么,但是他知道了,她當初是認真在答應他的,這幾年一直在保重的,只是她知道真的很危險,所以在上一次失聯后,她開始和他日漸生疏,她不是依然想死在這里,她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命運的走向。
她不想他為她牽腸掛肚一輩子。
今天,今天的情緒失控只是她忍不住想他而已,想他了所以情緒失控,雖然他不知道她為什么會忽然想他。
復遙岑看向紅燈炙亮的手術室。
龐慶的聲音開始有些哽咽“她說她如果在別的有意義的地方做事就好了,那樣等她完成了使命與理想就可以回去找你了,不會有一天死在這里。”
復遙岑這一刻似乎感受到了她也許真的有求生欲,可是求生欲不是上帝,不是神明,正如她身上的衣服印著ress的字樣依然需要每天在不長眼的子彈下躲避;譬如她在這里年多,為了她覺得有意義的,能幫助戰區人民的偉大理想而遠走他鄉而一千多個日子,最后在她下定決心渴望活著的時候,還是被毫不留情地射中兩槍而倒在血泊里,兩個小時后才被解救,見到月光時已經沒了呼吸。
神明根本看不到渺小的人類需要什么,看不到他的黎陽在死去。
使館工作人員不知道是為了肯定她的功績還是為了安撫復遙岑,說“怎么會沒有意義呢她是黎陽,是知名的戰地記者黎陽,她在西亞年多了,她的理想已經被澆灌得如參天大樹這份工作幾乎只在排雷兵的危險之下,她還是個很年輕很年輕的女孩子,她已經夠偉大的了。”
復遙岑知道,理想不是沒實現,只是這世界本就太殘酷了,一個人的力量太弱小了,將她的努力淹沒了,她才會痛苦既沒有完成理想也失去了他。
如果她沒法醒來,她就知道,鮮紅的旗幟蓋在身上回國的時候,全世界都知道了她的理想。
都知道了,且實現了。
手術燈熄滅,所有人都被嚇到,接著屏氣凝神看向手術室大門。
一個床被推了出來,醫生說“要看能不能度過危險期,還很不好說。”
復遙岑看著床上那個滿臉血漬的女孩子,那張年多未見,此刻和往昔幾乎沒有任何相關的臉,久久沒有回神。
記憶中的女孩子容顏似冰似雪,冷若青山霜白,有傲骨,有自尊,有嬌俏明艷的一面,是能屈能伸會撒嬌的北方長公主。
但這些這些,在這一刻全然死去了,沒有留存下一分一毫的生命,復遙岑在這個支離破碎的人身上看不到一方寸的曾經和他撒嬌的黎陽的影子。
但是既然過去已經死去了,他已經接受過去的她消失在這個世間門了,那眼下的人,就不能再讓他千里迢迢帶著冰涼的棺木回去了。
復遙岑心里對她默念,要求
黎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