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器碰撞、戰馬嘶鳴、殺聲震天連綿不斷地織成了大漠中最慘烈的一支歌。
莫尹渾身都已被血浸透,他的頭發、耳朵、手掌全都黏膩滴血,戰馬也斗性十足,在敵軍中來回奔跑穿梭,他身先士卒,幾乎沖在所有人的前頭,立馬橫槍,掃殺一片,他身后的兵士們也是一個個往前拼殺,從馬上被射下的又迅速翻身上馬頂著肩上的箭矢揮刀砍殺。
莫尹從不享受殺戮,那是力量的碾壓,獸性的發泄,而他的確在這場殺戮中感到了不一樣的感覺,殺戮是熱的、燙的、不再是冷的,無意義的。
如此拼殺了不知多久,北面傳來了嗖嗖箭矢之聲,蠻部們瞬間倒了一片,莫尹躲過刺來的一柄長槍,反手拔出腰間的長刀,一刀將人的頭顱斬下滾燙的血澆了滿頭,莫尹望過去。
賀煊渾身浴血,騎在馬上半立著揮刀帶軍,卷著滾滾塵煙而來
莫尹立即抬手作出指令,整個熒惑從戰場中抽身而出,往外包圍,與賀煊部隊匯合接應“子規”
賀煊的大吼聲傳來。
莫尹一面快騎,一面轉刀砍下身側敵人的臂膀,雙目透過面具極清極亮地望著賀煊奔來的方向。
兩軍匯合,兩匹馬都似是相識,極快地將需要援護的后側交給了對方,莫尹與賀煊肩膀用力一撞,手起刀落,兩面齊齊砍殺了撲來的敵人。
“如何”賀煊大喝道。
莫尹喉嚨嘶啞地回了一句,“你來得太早,我還未盡興”
兩面大軍匯合,終于以壓倒性的優勢擊退了蠻部,蠻部殘軍如賀煊所想一般往西面退,莫尹與賀煊各自率領自己的兵士一路砍殺,一直到蠻部退到夷蘭邊境,前方瘴氣大盛,大軍才停下了追擊。
此戰從白天打到黑夜,天上又現出了日月同在的奇景,賀煊下令就地修整清點人數,他下馬,脫下頭盔,頭發全都僵成了一團,硬邦邦的被血凝住了,隨意地抹了把臉過去。
莫尹也方脫了頭盔,發髻凌亂無比,他摘了臉上鬼面,卻聽身側道“子規。”
莫尹轉頭,他臉上還是干干凈凈的,見賀煊滿臉風塵血污,便笑了笑,他面上清凌
凌的,像是冰雪融化一般。
戰場之上,人的心思會變得很淡很淡,仿佛自己很小很小,一切的愛恨情仇都變得幾乎消失不見,天地之間只剩下他自己、他的馬、他的刀、他的命
戰場的洗練比他在訓練室里砍殺無數黑影都要來得濃烈,他好像第一次感覺到他活著不止是為了追求快感。
怎么戴了個面具上戰場
莫尹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鬼面,因為他便是鬼,這個世界的鬼。“蘭陵王為什么要戴鬼面”莫尹語意調侃,“我生得太俊俏了。”
賀煊也笑了笑,他凝視著莫尹白凈的面孔,“子規,多謝你出現在這里。”他抬手,手掌上一道深深的血痕,是徒手扯下砍向莫尹的槍尖所致,莫尹緩緩地伸出手,他的手上亦是一道傷痕,并肩作戰,心意合一,沒有誰救誰,戰場上他們就是一個人。
兩只傷痕累累的手掌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此刻,無關風月,生死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