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遠下了馬車,同車夫坐在一起張望著。
今年京中有不少公子參與科考,是以許多貴人也在等候,車馬之間,小窗內里探出臉的又何止一個,無論家中何其顯貴,也俱都屏息凝神,故而人雖多,卻不怎么喧鬧,倒是另一番寂靜景象。
這般寂靜,賀煊心中卻是七上八下,心跳得難受。
他不是在為莫尹的考試擔憂,他只是一想到能瞧見他,心里就又是歡喜又是痛。
終于,一聲鑼響,幽幽遠遠地在上空蕩開,整條街上寂靜的車馬頓時動了起來,賀煊的心也跳得越發厲害,撩簾的手都有些抖了。
貢院的門打開,舉子們魚貫而出,書童家丁們紛紛擁了上去,喜氣洋洋地將人團團圍住,街上也熱鬧沸騰起來。
方才安靜,賀煊心里亂,如今喧鬧,賀煊心里也仍是亂,左右他的心也就只系在一人身上罷了
李遠曉得自家主人特意是為來看一眼那位莫公子,于是努力張望找尋,從那人群之中盡力辨認,莫家公子氣質絕然,生得一副遺世獨立高潔清俊的模樣,應是好找的,李遠頭臉移動了數下,盯著門口出來的舉子,倏爾眼前一亮,興奮喊道“公子,莫公子出來了”他一回頭,卻見自家公子早已探出臉來,癡癡凝望。
莫尹的身影出現的那一刻,賀煊的目光便立即將他在人群中一眼捉到了,旁的人與事物全都黯然消弭,唯有那粗布舊衣的身影成為他眼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會試三日,勞累辛苦得很,莫尹面色尚算不錯,他臉上既無喜色也無憂慮,神色平常地仿若他方才是從什么尋常地方出來,而不是能決定舉子生死命運的貢院,然而他走得要比平時快上許多,腳步之間衣袂翻飛,步履矯健,嘴角在一低頭時若有若無的自傲笑意。
賀煊視線不離地隨著莫尹的行動轉移,一直到莫尹走入街角,再也瞧不見為止。
原來他也有如此意氣風發,少年得志之時。
賀煊慢慢放下手中攥成一團的簾子,面朝向里,低低道“走吧。”
還有二十來日才放榜,莫尹先去謝了客棧掌柜,隨后徒步返回京郊所租住的宅院,燒水沐浴,好好地清潔洗滌了一番,他披散著一頭濕發坐下,使了干凈的巾帕擦拭頭發,目光時不時地看向桌上那竹籃。
竹籃倒
是沒什么,尋常的很,里頭的物件,筆墨紙硯也不是什么多稀罕名貴的,其余小物也都不是什么名貴貨色,實用罷了,難得的是心細如發,連香包都備了。
莫尹放了擦拭頭發的巾帕,打開竹籃,抽出下頭一層,將里頭的香包撿起,輕又嗅了嗅,他向外望了一眼,心中不住思量。
前些日子,他心思全放在會試上,便是刻意不去想的。
如今會試終于結束,是該好好思忖。
世上哪有什么精怪報恩多的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他一個出身寒微的舉子,有什么可圖謀的
莫尹拿著手中香包,心說南鄉賀氏莫不是那位賀太師
賀太師早已告老還鄉,隱世不出,看來這是要出山,還是世家子弟預備入官場攪弄風云
莫尹眉頭微皺。
無論是何種可能,將主意打到他這么一個區區舉子身上,是否有些不值當
即便他將來真能一舉奪魁,賀家累世官宦,何等的根基深厚,皇恩浩蕩,根本用不上來拉攏他這么一個小人物。
那是為何
莫尹側了側臉,心想他與那位賀公子素未謀面,無甚交情,怎費得上他如此費心勞力若要拉攏,干脆舍了銀子來就是,那般拐彎抹角地施恩,還要半夜做梁上君子,倒像是真很關心他的模樣
莫尹自負天資聰穎,世間事少有能難倒他的他拋起香包,又將香包抓在手上,放回竹籃,幾步出了房門,撿了一根樹枝,借枝為劍,一劍破空,在樹下信手舞劍,呼呼風聲掠過耳畔,那位賀公子的面龐便出現在他面前只不過一面之緣,卻是叫他記住了那張臉可他到底意欲何為
一套招式練完,濕發也全干了,柔順地披散在身側,莫尹放下了樹枝,垂眸看向自己的烏發發尖,眉頭緊鎖了起來。
賀煊返回了太師府,心中仍未平復,他心里急得很,恨不能馬上再見故人,又知道急不來,只能如困獸一般在院內踱步,實在難忍,大喝道“拿弓來。”一連射出了數支箭,靶換了幾回,將弓都拉壞了一張才罷手,身子疲倦了,心情也就平靜了許多。
李遠在一旁不解道aaaadquo公子,您想與莫公子結交,只管大大方方地遞上拜帖就是了,將來都是要同朝為官的人,難道莫公子還會拒絕嗎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