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決定起效了。
活著的高昌兵越來越少了，倒下的速度比她這邊快得多。
他們開始想逃。
原本她這邊的人便都是大齊精兵，身長體健，武藝嫻熟，兩人能抵三人，而高昌的這一小旗雖非雜兵，整體素質包括體能、訓練、裝備卻遠比不得大齊精兵。
她還有終夏，還有喬朔和曲奉。
他們在巷戰能以一當十甚至當百，在開闊地馬戰的優勢雖然不如巷戰明顯，但一身本事在那里，至少能一人應付兩三人不落下風。
方才有五人圍攻終夏，終夏還在半分鐘內殺了兩個。
她知道終夏生氣了。
因為她沒走。
可她確實有留下的理由，也有能殺光敵軍一同回城的信心。
她走，是終夏帶二十人要攔住敵方近七十人。
一比三點五的戰力比，終夏再厲害，能與她一起活著回來的會有幾個
蟻多咬死象，說不定，連終夏她都再見不到了。
而她不走，便是四十二比六十九。
二比三。
她還用自己做誘餌，亂了高昌兵的陣腳，也讓己方只能破釜沉舟，情勢逆轉是自然而然的。
當然，她并不覺得己方一定能贏，也沒樂觀到認為她留下一定能活。
誰知不遠處的山坡后會不會突然冒出來許多高昌援兵
她身上雖然有金絲軟甲，能最大程度護住她的命，可萬一有人放冷箭呢
萬一她的頭被砍掉了呢
可她真的帶二十個人逃跑了，把終夏留在這里，就一定能安全嗎
最重要的是
她丟下過同伴嗎
沒有。
就算是在末世最艱難、最絕望的時刻，她也從沒拋下同伴，獨自逃跑過。
現在，她能丟下同伴嗎
不能。
任何時候都不能。
她當然不是一個有奉獻精神的人
她沒有犧牲自己保護他人的勇氣和“大義”
姜寧重重喘著氣。
汗珠早和揚塵混在一起，和成血色的泥糊在她臉上。
她體力早已不支，想接住滿面瘋狂的敵人一招，卻被抽飛了武器。
刀光臨頭。
死亡近在咫尺。
可她手里已經拿不出兵器了
喬朔舉刀從背后戳進最后一個敵人的胸口。
終夏第一刀砍飛了他拿刀的手，第二刀斬下了他的頭。
姜寧不用死了。
她終于能呼吸了。
果然。
她不喜歡瀕死的感覺。
她喜歡活著
她很想活，她想長命百歲，長長久久活著
可她從來沒有認同過世間這套“尊卑”。
她從來沒有認同過，她是“川陜甘三地總督加封少師林海之妻，朝廷欽封一品誥命夫人”，別人就理所應當為她犧牲。
她的命真的比別人高貴嗎
是，終夏是奉皇命來保護她的，可她真的能不拿終夏的命當命嗎
不止終夏。
她留下，所有人存活的希望都會變大。
她不是將軍，不必一馬當先，與麾下同生共死。
可她不是將軍，也不必太“顧全大局”，一定要做出讓自己存活希望更大的選擇。
似乎沒有還能喘氣的高昌兵了。
而她這里，至少還有二十四個人活著。
她留下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