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招對司危果然有用,片刻后,房間里的燈燭就暗了下來。鳳懷月稍微松一口氣,他百無聊賴,又睡意全無,只能側耳細聽著外頭的動靜,司危的呼吸聲是很輕的,與窗外風聲與竹聲混在一起,并不好分辨。而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當夜色沉寂,四周也越發安靜時,更是連這一點細微的呼吸聲也幾乎要消失在空氣里。
鳳懷月被子扯下來一些,側頭去看。床帳里的光線很暗,司危已經睡著了,只是眉頭依舊微微皺著,而在兩人的枕間,那只被修好的夢貘正在被一層暗沉沉的霧氣籠罩。
噩夢
鳳懷月躡手躡腳爬起來一些,將指背輕輕觸上去,在偷窺這件事上,他是沒什么心理壓力的,大家互看,誰也不虧。
夢里,一陣狂風吹起滿地飛沙
成千上萬的骷髏彼此堆疊,共同組成一座恐怖而又巨大的高塔,又有無數雙銳利的枯爪從塔身上伸出,它們正齊心協力,瘋狂抓撓著那片漆黑繡金衣擺。鳳懷月看到了司危被抓得血肉模糊的身體,也看到了那雙近乎于絕望的眼睛。高塔搖搖欲墜,卻并沒有墜,反而在司危即將抓住坑底人的那一剎那,猛地往下一壓
“阿鸞”
鳳懷月被叫得汗毛倒豎,他用力將手從夢貘上移開,這一場夢境太過真實,真實得仿佛要將自己也拉回三百年前的那座鬼城。他抬頭去看司危,就見對方額上滿是冷汗,呼吸急促,身體卻一動不動,像是正在夢魘中痛苦掙扎,于是用一根手指輕輕幫忙一推。
司危從噩夢中驚醒,猛地坐了起來,他額發汗濕,背上也滿是冷汗,恍惚間,險些以為周圍仍是那些骯臟的妖邪,伸手想去握劍,卻握住了一只細瘦的手。
鳳懷月沒話找話“你剛剛好像”
還沒說完,司危就將他拉進懷里,低頭親了過去,親得沒什么章法與情欲,更像是在找尋安慰。鳳懷月覺得自己嘴唇都要被他咬走,暗暗叫苦,伸手想去推,結果猝不及防摸到了對方滿臉冷冰冰的眼淚。
“”
他只好又扯起自己寢衣的袖子,禮貌地幫忙擦了一擦。司危順勢捉住他的手腕,再接下來的親吻,就變得溫柔了許多,如暖融融的風貼在臉頰與額頭。鳳懷月滿腦子往事越發如糨糊,側頭想躲,恰好瞥見對方袖口正在淋淋漓漓地滲血。
“等會兒”他驚悚地坐起來,司危卻并沒有把自己的傷當回事,依舊纏著要親他,結果意料之中的,又挨了清脆一巴掌。
有用程度堪比定身符。
鳳懷月拉起他的衣袖,就見兩條手臂竟如夢境中一樣血跡斑斑,難免心悸,想不通除了那座枯骨妖塔,還有誰能將他傷得如此嚴重。
“怎么弄的”他皺眉問。
“不說。”司危用沾滿血的手指捏捏他的下巴,看了一會兒,又開始笑。鳳懷月被他笑得深深無語,他坐在這堆華麗沾血的錦被中,看著眼前確實不太正常的舊情人,也很絕望,麻繩專挑細處斷,一個腦子有病的人偏找另一個腦子有病的人。
你瘋我失憶,這日子屬實是不能再艱難了。
他找人取來藥箱,替司危將手臂上的傷勉強包扎好,又換了新的床具。這么一折騰,天色也快明了,鳳懷月困意連天地打了個呵欠,趴在床上道“睡吧。”
司危把他強行拉到自己懷里抱緊,也不顧胳膊是不是又要飆血,鳳懷月懶得管他,眼睛一閉就去會了周公。再睡醒時,已經過了午時,身側并沒有人,院子里倒是有些細碎的動靜,便推窗去看。
是紅鳶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