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叔辦事向來穩準快,昀哥兒一塊馬肉才吃完,他就看到鄉勇跟民壯都稍微騷動了起來。
昀哥兒矮,下意識站起來看。
姜叔走在最前面領路,后面是將近兩百多人挨挨搡搡地走著。問題是這些人幾乎都是老弱病殘,青壯估計才四五十人,而且一個個也都餓得面黃肌瘦的,好多人站都站不穩了。
這些人不僅是瘦弱,更是一個個全是蓬頭垢面的。甚至好多人連衣服都沒有,只有一些女人為了遮羞,勉強身上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男人跟小孩不少都是光著的。
“昀哥兒,棚屋檢查過了,沒有羌族氐族的人,這些是固關鄉所有的鄉民了。”姜光上前道。
此刻的固關鄉又安靜了下來,只剩下火堆燃燒發出的噼啪聲以及馬肉吱吱冒油的響動。
鄉勇跟壯民不知道怎么,一個個心里都冒出了一些不是滋味的味道。
大概是他們現在活得像個人樣了吧,那天傍晚,那個小小孩童說的話已經實現了。他們能夠真真切切地活著,也開始嘗試堂堂正正地開口。
于是他們也開始憐憫別人,甚至想要這些人也跟他們一樣像個人一樣活起來。可是這個世道,不是什么地方都有一個李大人,更不是什么地方都有昀哥兒這樣奇特的小孩子。
“都坐,大晚上也冷,姜叔你帶人再多升幾個火堆起來。”還是昀哥兒先回神開口。
那些鄉勇不用姜光叫,立馬一個個就去找干柴生火去了。
很快一個個大火堆在村子里升好,那些老弱病殘就算麻木可也畢竟是活人,下意識往火堆的方向靠。
“鄧羌你帶人去把那些從羌族、氐人身上剝下來的衣服給他們。”
鄧羌立馬叫上馮勝等人,很快就把一件件棉衣、毛皮都給拿了過來。就是不少都沾染了血漬跟污泥,甚至泛著明顯的潮氣。
“現在只有這些了,你們拿著衣服在火堆旁邊烤烤,稍微干了再穿上。”
那些麻木的人在白馬氐這些人進到固關鄉的時候,他們縮在棚戶里面不出去。昀哥兒他們來的時候,他們也縮在里面沒動靜。
仿佛誰都可以對他們做什么,他們也聽天由命,逆來順受。
他們一個個早就像是被馴服甚至失去了思想的牲畜,只依靠著最后一絲好死不如賴活著的求生意志就這么活著。
姜光去驅趕他們,讓他們從棚戶里面出來的時候,他們就哆哆嗦嗦地出來。
這些人早就不會反抗,也不會掙扎了。
堎底下鄉的小孩還有一些稚氣跟童真,他們幼小的年紀還沒有完完全全被生活的苦難所壓倒。可固關鄉這些則不同了,這些小孩兒都一個個死氣沉沉,幼小的眼睛中只剩下了麻木跟怯懦。
一直到一件件的棉衣或著獸皮衣放到他們手上,然后是一塊塊烤好的馬肉。
他們餓太久了,其實應該給點粥的。
可是昀哥兒他們根本沒帶粟米,鍋也沒有幾口,只能盡可能煮點馬肉湯,一會兒讓他們喝點肉湯暖暖肚子。
“吃吧。”
馬肉真的很多,那些傷腿的、死掉的都可以吃。
這些人終于反應了過來,忽然他們之間不知道是誰啊地喊叫了一聲,然后死死抱著懷里的衣服就開始大口大口啃咬起了手里的馬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