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要媽媽
他們眷戀著蟲母身上的溫暖,只想斂著自己鉗形的足肢、收著冷硬的甲翅往蟲母的身邊靠攏,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感情,依賴、渴望,以及藏在更深處淡淡的獨占即使他與他們曾經是相互擠挨而誕生的卵、即使前不久他們還在危險的野外相依為命,可當蟲母出現在他們的面前,無法克制的感情便已經在寂靜中改變。
誰能不想獨占蟲母的注意力呢
他們誰都想,也都貪婪地想要把自己的同伴擠出去
這是每一只蟲子面對蟲母時都難以克制的本能,更何況一群幼年體的高階蟲族呢
顧棲感覺自己的腦袋有點大,他并不是一個喜歡帶孩子的人,或者說他只要看到有小孩接近自己都會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那種小小的、稚嫩的生物總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奇思妙想,是顧棲這樣的人應對無能的對象。
但當初相遇時的亞撒以及荒原之星上的薇薇安卻不一樣,他們的年紀不算大,卻有種超脫了時間的成熟,那樣的感覺就好像顧棲在與一個年齡相當的人對話
亞撒
顧棲面上浮現出回憶的神色,那是一種溫魅的柔軟,即使幼年體的高階蟲族們視線迷迷糊糊,他們也能感受得到那是被蟲母珍視的、屬于神明的眷顧,可惜光灑下來照著的卻不是他們
如果沒有被從黑暗的洞窟中拯救、如果沒有前一天甘甜的蜜液、如果沒有屬于蟲母香香軟軟的懷抱,或許他們不會渴求那么多,可當他們也曾體感過溫暖后,才發現自己竟然那么貪心,只恨不得從“媽媽”的身上獨占所有的關懷與愛意。
他們需要快速長大,只有長大的、具有足夠大力量的高階蟲族,才能擁有與蟲母締結關系的資格那是無需多言,就早已經烙印在他們骨子里的訴求與渴望,是他們為蟲母獻出一切而甘之如飴的信仰。
短短的幾分鐘里,顧棲并不知道自己眼前這幾只還沒有他高的蟲子們想了什么,他只是繞過蟲子,腳步溫吞地去臥室里換了衣服,等又恢復一身方便行動的t恤加工裝褲和收口靴子后,顧棲才看向四只蟲,“要和我一起出去轉轉嗎”
答案是肯定的,他們一定會答應,在長大后能爭搶與蟲母締結關系的資格之前,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和蟲母相處的可能。
于是五分鐘后,重新戴上護目鏡和防風帽的顧棲身形靈活地跳在了驚起一片煙塵的荒地上,他身后是四個小尾巴似的跟屁蟲,顧棲走哪兒、蟲子們就跟到哪兒。
原始的星球對于顧棲來說并不是行走艱難的地方,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他似乎與這種荒原、叢林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從身為軍校生習慣于在野外訓練的2120年,到作為蟲母初初誕生在星際歷的3084年,以及現今跨越千年又一次踏上荒野旅行的1818年三個時間段,他總是與原始一字結著緣。
硬質的鞋底踩過地面上零碎的干枯草枝,這一回顧棲是向著叢林的方向前進的,這里也是數不清的冷杉,高大茂盛,遮天蔽日。在林外還能感受到暖融融的日光灑在身上,等一腳踏入了林子里面后,才發覺另一種屬于森林的陰冷和潮濕。
從這一刻開始,滿目都是蒼夷的綠色,深的淺的,草綠墨綠,破碎的光斑變成了點綴絨毛般草甸的珠寶,那些幾乎比人都高大的野草肆意生長著,相互繚亂為一片隱秘的天地。
這里所能落入眼中的一切,讓年輕的蟲母有種不可避免地熟悉感。
顧棲腳步穩健,而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四只蟲子也速度極快,他們在吞食了屬于蟲母的蜜液后,整個身體機能在一夜之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哪怕是半側蟲肢畸形的那只也獲得了快速行動的能力,因此屬于蟲母的力量可想而知這才是蟲母作為蟲族之核真正的道理。
從荒地與冷杉林的接壤,到深入林子的內部,顧棲用腳步丈量著原始的星球,越是走、他便越是有種隱隱的預感,就好像即將見證某些出乎意料的答案。
那是奏鳴在心中的預言之歌。
當黑發青年轉過一處比自己個頭還高的深綠色灌木叢后,顧棲看到了一處坐落于草甸中央的湖水干凈清透,深處是淡淡的藍色,向上則格外清澈,站在岸邊完全可以看到湖水中游動的魚兒和零散于湖底的橢圓形石塊。
黑發青年怔愣在原地,他像是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黑叢叢的睫毛被指背揉著糾纏在了一起,清晰的視線也染上一片迷蒙。當目光再一次聚焦后,顧棲認真地打量著那片湖水像是女神的化妝鏡被遺落在了荒蕪的森林之中,至此開啟一片夢幻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