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海河里逮紅油蟹的人多,多是半大小子和無力再搖櫓出海的老漁夫,河里像下餃子一樣扎滿了人。
擔心船底會創到貿然上浮的人,海珠遠遠地停船靠岸,船錨砸進土里,她拎著漁網兜錯開密集的人群往上游走。
四丈多寬的河面平靜,下水了才發覺水流湍急,若是有人體弱站不穩,或是手腳抽筋,極有可能被水下的暗流沖進海里。
海珠猛地下潛,揮動胳膊往河底去,河底的水流相對平緩,人蹲在泥沙混雜的河底勉強可穩住身形。紅油蟹蟹殼偏紅,蒙了層泥沙在水里也很顯眼,它們藏在水下很是警惕,水流稍有變動立馬進洞,或是收起鉗子被水流沖走。
一盞茶后,海珠浮出水面,一直留意著她的人不由嘖嘖幾聲,“厲害厲害,傳聞不虛。”
海珠燦爛一笑,“也就靠這點本事養家了。”
了解她家情況的人聞言點頭,老的老,小的小,還有一個癱子,全家就指望她多折騰點錢回去。他們頓時也不酸了,還囑咐她下水小心些,別逞強。
海珠提著五只紅油蟹換個地方又潛到河底,這次她有了經驗,網兜扎好口子橫著放在河底,兩段用石頭壓著。她游到網兜上游,下潛后咚咚踩水,鬧出動靜把紅油蟹嚇得縮回鉗子,隨即像泥沙一樣被水流沖走,一半被網兜擋住,被攆上來的人皆數逮住塞進網兜里。
海珠反復攆了幾趟,網兜就滿了,甚至在她下游的捕蟹人也獲利,被沖走的一半紅油蟹覺得河底不安全,撲棱棱順著水流上浮,暈頭暈腦的被撒下來的網撈個正著。
“丫頭,要走了”
海珠點頭,她帶來的桶已經裝滿了,網兜里也裝了一半,而日頭已經升至半空,她還要回去做菜。
拔起船錨正要撐船離開,河上游響起兩聲鑼鼓響,一艘吃水厲害的商船拐進河道,河里的人麻利的從水里起來,給商船讓道。
來船了,閑時來捕蟹的腳夫挑夫光著膀子拎著短褂腳步匆匆離開。
海珠濕漉漉地拽著船錨站在岸上,揚著頭看船頭都比她高的商船,船上的商人忙碌著歸攏貨物準備下船,只有個別清閑的倚在船舷上往下看。
商船走了,海珠也緊跟著撐船離開,前方商船留下的浪花大,她跟的緊了又濺了一身水。
“哎海珠海珠”
于來順扒在船舷上喊,見海珠抬頭看見他了,他朝碼頭指。
兩船一前一后靠岸停泊,海珠提著紅油蟹上岸,趕來進貨的人看到了,問她蟹怎么賣。
“不賣。”海珠撿起一只爬出桶的蟹,站在一旁等于來順。
“海珠,又逮了這么多蟹,賣不賣”食肆老板已經認識她了。
海珠擺手,說“你多等一會兒,待會兒就有來賣蟹的人。”瞅著于來順扛著東西下來了,她擠著人群過去,感覺有人趁亂摸她的桶,她回過頭眼神一厲,個矮面猥瑣的男人訕訕的把蟹丟進桶里,一溜煙擠進人群里。
于來順這趟帶來的貨不少,雇了五個挑夫才把東西都搬下船,他肩上扛的包袱壓得人直不起身,跟海珠說話翹著脖子像埋在沙里的龜。
“我給你們姐弟三個帶了東西,你看什么時候得空了去家一趟。”
海珠愣了一下,認真盯了他兩眼。
于來順顧不上琢磨她的想法,身后的挑夫在催了,他扶了下腰,給人領路往紅石村去。
從背后看,他像是背了座山的龜,身上穿的褲子應該好幾天沒換過了,的像爛鹽菜,腚上還補了兩個疤。
他但凡多雇個挑夫都不至于這么辛苦,舍不得幾個銅板卻大老遠給她們姐弟幾個帶東西
又一只蟹爬出桶,海珠彎腰撿了起來裝進網兜里。
她回去后就著手準備做菜,齊老三砍的柴已經整整齊齊碼在廚房里了,齊阿奶和齊二叔把她昨天到回來的蝦蟹都已經洗刷干凈,見她又拎了一桶一兜回來,兩人拿起刷劈毛的毛刷繼續刷。
“大姐,燒火嗎”風平問,他把買回來的蔥和蒜已經剝完了。
“肉買了嗎”海珠撈起吐沙的蛤蜊,這是今天上午趕海的人才從沙里挖起來的,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