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嘆口氣,退回屋子里,關上門,反鎖,轉身從被子里摸出了那張信紙。
大概是塞進去的時候過于匆忙,原本平坦挺括的信紙已經皺巴巴的了。布萊克伸手用力將它抹平,又坐回了桌前,拿著鋼筆發呆。
還有什么好寫的呢
他朝著黑糊糊的窗戶看,看其中倒映的模糊的油燈影子。
我在軍營里,認識了一個很厲害的前輩。他不知不覺寫下了幾個字,又開始發呆。
很厲害的前輩,是什么樣子的
他只認識一個打鐵的前輩,看自己流浪在大街上,像只弱雞似的可憐,于是收留了自己當學徒。
他很強壯,很熱心腸,我剛來的時候主動幫我整理好了床鋪,我平時也幫他做點事,您放心,當然是訓練的空閑時間。除了愛喝酒,他也沒什么壞毛病。
啊,該死
布萊克一驚
軍營里能喝酒嗎
他開始痛苦地抓著自己的頭發,有心劃掉最后一行字,卻又怕媽媽看出破綻。
隔壁屋子響起了開門關門聲,伴隨著一男一女的笑鬧,還帶著烤肉和啤酒的香味兒。
布萊克的注意力被那股香味吸引,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他力氣小,和鐵匠比起來他一天都打不了幾條生鐵,但偏偏胃大,鐵匠免費給了他住著的地方,他也不好意思再多吃人家鋪子里幾個面包,于是每晚每晚都餓著。
平時還好,現在隔壁的烤肉香簡直勾出了他肚子里的饞蟲。
布萊克用力揉揉鼻子,看了看幾乎要熄滅的油燈,干脆吹滅了,推開窗,春日的冷風吹入了溫暖的屋子,稍微沖淡了些高脂肪高熱量的肉香,比油燈更清冷更黯淡的月光撒在桌面上,映著那封文字干癟的家書。
這幾天有宵禁,屋外還算冷清,只有幾聲凄涼哀婉的貓叫。
“小流浪啊,”布萊克聽著夜晚中討食的喵喵叫,嘆口氣,“這幾晚都沒人喂你,明天早點來吧。”
他坐回了桌前,看著那封尚未完成的家書,聽著絡繹不絕的喵喵叫,眸子慢慢垂了下去。
他想起家里那只貓了,那只近幾年跑到他家來的,有著白爪子的生龍活虎的大貍花。
它沒事的時候就蹲在高墻上,聚精會神地瞪著那雙圓溜溜的貓眼,觀察著墻縫石堆和樹叢,可以像只雕塑似的一動不動蹲好久,可竄出去的時候又根本摸不著它的影子,一眨眼,往往嘴里叼著一只健碩的灰雀或者肥壯的家鼠,邁著貓步溜達到自己面前邀功,心情好的時候讓自己摸一下,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直接爬上樹皮嶙峋的高樹享用美味。
說是自家養的貓,其實也不太對,大貍花連個名字都沒有,媽媽和自己就貓兒貓兒的叫,自己吃什么就給它點什么,吃與不吃全看它心情,畢竟對一只活潑好動的貓來說,拌著菜湯的米飯大概是沒有夏日低飛的蜻蜓來得香的。它平時也一溜煙就出門了,傍晚回來,或者不回來,有時出去溜達個十天半個月,自己和媽媽也不會想起它,只有在家里又鬧耗子的時候,媽媽才會去田里捉兩只田雞回來,用大大的荷葉包上,在土灶的熱灰里煨著,用不了半個鐘頭,大貍花就會邁著優雅的貓步出現在墻頭。
布萊克用力抬頭,合上了微紅的眼睛。
怎么就突然想起那只貓了呢
是因為隔壁的烤肉太香,窗外的貓叫太鬧,讓自己想起了媽媽給大貍花做的“煲田雞”